董宁带着朝廷诏书,出得京都,直奔邺城。徐任枫的信使也紧随其后,赶往魏州。
围攻邺城的张守城接过朝廷诏书,很是吃惊,对着董宁斥责道:“董宁,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身为两朝老臣,怎么连这点都不明白,临阵换帅,危险至极。”
董宁深知张守城的秉性,话糙心善,不计较,勉强答道:“安思景犯上作乱在前,王猛拥兵过重在后,陛下寝食难安,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那有我一个奴才说话的份。”
张守城叹息道:“可王猛忠心不二,可说是毫无半点不轨之心,陛下怎么就容不下他呢!”
董宁苦言道:“谁说不是呢!可朝中六成以上的官员都容不下王猛,只要一有机会就向陛下说他的坏话,陛下到现在才下定决心,已是很难得了。”
张守城不解,道:“他王猛一个武将,只要不造反,于朝堂那些文官来说,毫无半点利益纠葛,他们为何非要置人于死地呢?”
董宁答道:“谁叫王猛他没事找事,在河州搞什么开科取士,以填补河州官员。若是将来陛下革旧鼎新,清除弊政,将开科取士用为国策,那岂不是剥夺了那些门阀世族的切身利益,他们又岂能容他。”
张守城道:“可开科取士,太上皇早就用过了的,又不是王猛开的先河。”
董宁道:“太上皇当年是用过,可也由于门阀世族的反对,中途就搁置了下来,废弃不用多年。他王猛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子,重新起用,还没受到太上皇的责备,怎能不受他们的排挤打压。”
张守城忧心地问道:“我就问你一句,王猛这次回京,日后还有没有重掌军队的机会?你的给个明确的答复。”
董宁叹息道:“陛下在这个时候宣他回京,应该是没有机会了。”
张守城极为不安,赶忙让亲卫唤来崔光远,只为贺兰敬很难对付,应该换个位置,靠自己近些,免得隔远了难以驾驭。
崔光远到来,问及情况。
张守城让他带着所部兵马随他去魏州,跟贺兰敬调换一下驻地,顺便快速攻下魏州城,以免夜长梦多。
崔光远得令,率领所部兵马,同着张守城赶往魏州,只为遵照朝廷旨意,撤销王猛的兵马大元帅之职,攻下魏州城,为周秉正的南下做好准备。
等张守城、董宁、崔光远来到魏州,王猛早已收到了徐任枫的书信,知道朝廷的意图。
董宁宣读完朝廷诏书,王猛二话没说,给郭凯、赵先求、孙有望、刘明辉、朱大咖等将领交代一番后,带着陈亮,同着董宁、益王西行回京师。
路程慢慢,前途未仆。从魏州至汴州,陈亮帮王猛思虑一路,就是找不到破解之法。
皇权在上,不听就得造反,可造反就得荼毒天下。天下早已困苦不堪,哪能再受得了个雪上加霜,只好屏退兵谏的想法,承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圣人教条。
皇帝华隆得知王猛、益王回京,特派温良玉、卫恒前去迎接,书写人情温暖。
益王不为所动,入得宫中,来到皇帝华隆的勤政殿,对着不明是非的皇帝陛下就是一番过激的言辞,道:“皇兄,王猛留下魏州城不攻,本是想引诱叛军南下驰援邺城,好来个围点打援,一举消灭叛军主力。若是叛军引漠北王廷来援,顺便一举将漠北骑兵歼灭于长城防线之内,解决北疆隐患。你怎能这般听信谗言,不辨忠奸,视军国大事如儿戏,开罪于他。”
皇帝哑口无言,找不到理由记恨,也找不到理由原谅,君臣俩挤眉弄眼,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皇帝身为一国之君,天下第一,有错不认,痛惜面子,实属正常。
董宁深知其理,见皇帝有意惩处益王,赶忙上前劝慰道:“陛下,太上皇得知益王殿下回京,特派人来传唤。”
益王被王猛推了一下,便将董宁的话语当成台阶,走了下去,拜别皇帝,出得勤政殿,走向了老皇帝的养心殿。
王猛见益王离开,向皇帝俯首道:“臣没能及时攻下魏州城,让陛下忧心,是臣之罪,愿受责罚。”
皇帝华隆起身,扶起王猛,道:“三弟,魏州之事,刚才九弟益王说的再清楚不过了,是朕听信了谗言,误会了你们的战略意图。”
“谢陛下理凉。”王猛起身,被皇帝扶着坐在温良玉的身边。
皇帝向温良玉看了一眼,温良玉抿了抿嘴唇,温言道:“三弟,要不你先回姑苏省亲,好好休息一段时日,邺城的战事暂时就别管了。”
王猛一听,起身,向皇帝伏拜在地,谢恩道:“多谢陛下体恤,臣感激不尽。”
皇帝扶起王猛,转过身,小声道:“三弟,朕身为皇子-寂寂无名时,激切盼望你强大,帮为兄挡去一切灾祸,求个好前程。现在为兄坐上了龙椅,成为了九五之尊,却因你的过于强大而寝食难安,生怕你日后危害到江山社稷。你千万要原谅朕,理会为兄的苦衷。”
王猛微笑道:“大哥,您身为一国之君,为天下长治久安计,杜绝隐患于未然,虽迫不得已而为之,实属英明之举,臣那有不明白的。此事你切莫放在心上,若换成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皇帝华隆听过,转过身,拍了拍王猛的肩膀,挤出眼泪,泣声道:“真是朕的好兄弟!”
董宁拿来一块白净的手巾,递给皇帝,道:“陛下,怎么哭了!您有王将军这般深明大义的臣子,应该高兴才对啊!”
皇帝接过手巾,擦过泪水,转泪为笑。
王猛见皇帝的情绪缓转过来,道:“陛下,臣有一事请奏!”
皇帝欢言答道:“三弟,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为兄能做到的,定如你所愿。”
王猛浅浅一笑,说道:“陛下,平定叛乱,您定会革旧鼎新,清除弊政,振兴大夏国的。臣从南到北,从西到东,遇见了几个德才兼备的学子,还望陛下日后能够予以机会。”
“董宁,拿笔记下。”皇帝向董宁说完,转向王猛,道:“三弟,你说。”
董宁拿好纸笔,王猛开口说道:“汴州知府符卿书,枹罕郡守董云轩,龙城郡守肖史,筹集钱粮官吴风,介州知州司马横,平定县令周文清。此六人出身寒门,才学德行俱佳,且深知百姓疾苦,忠诚爱国。若陛下日后能给他们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定能上可报效国家社稷,下能造福黎民百姓。”
皇帝见王猛将董云轩几人能跟符卿书相提并论,很是欢喜,毕竟他在汴州坐镇时,符卿书的才华与操守他是见过的,那是一等一的好,没得挑剔。
董宁书写完毕,对着王猛问道:“王将军,那司马横是不是原涿州刺史司马澹之子啊?”
王猛很是惊奇,问道:“公公认识他父亲司马澹?”
董宁浅浅一笑,答道:“去年,司马澹因有人诬告他贪污受贿,被安思景杖杀,传到太上皇的耳中,太上皇不信司马澹会贪赃枉法、玩忽职守,让我派人去了解此事。经多方打听,才得知司马澹一家惨遭灭门,实属冤枉,有一子司马横侥幸逃脱,所以记得。”
皇帝得知司马横乃忠良之后,有些好感,问道:“三弟,司马横的才华跟二弟相比如何?”
王猛看了温良玉一眼,答道:“陛下,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二哥温良玉学富五车,且游历江湖十载,三教九流皆有接触,深知民间疾苦,实实在在一个满腹经纶的江湖人,于这一点来说,那六人是没法比的。”
皇帝笑道:“那学问呢?”
王猛笑答道:“据臣对他们的了解,军师陈亮比二哥、刘文心、符卿书略胜一筹,其他五人的学问一样的好。”
皇帝叹息道:“可惜了,陈爱卿双腿残废,不便行走,不是就可继续为国效力了。”
王猛听过,强作欢颜,对皇帝请辞道:“陛下,臣下午就回姑苏去,告辞了。”
皇帝在龙椅上坐稳了来,道:“好!”
王猛拜别皇帝,出得勤政殿,看着偌大雄伟的宫殿,微微一笑,走下殿门前的石阶,跨步而去。
温良玉追了出来,喊道:“王猛,等等!”
王猛停了下来,同着温良玉笑了笑,道:“不用相送,也没什么好送的。”
温良玉笑脸上挂着几颗泪珠,欢言道:“好,不送,一路保重!”
王猛轻轻地拍了拍温良玉的肩膀,道:“世事艰难,以后凡事多长个心眼,别冲在前头。很多好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要学会量力而为,识时务者为俊杰。”
温良玉也将王猛的肩膀拍了拍,道:“好,听你的。但你也要学乖点,别学你师傅,明明离开了,又跑回来送死,害的师母后半生无所依靠,要孤独终老。”
王猛温温一笑,向着宫外走去,举起手摇了摇,道:“我跟我师傅不一样,拿得起就放得下,终其一生,再不踏入中原半步,如若违背誓言,愿跳进长江里喂王八。”
温良玉目送王猛离开,慢慢远去,无以相送,为歌一首,唱道: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知我心,永不相负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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