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不认为董重一时服软就意味着真和他亲如一家了。
他虽不知道对于董重的弹劾是由谁发起的,可灵帝还活着呢,过去的经验告诉刘辩,绝不能忽略董太后对灵帝的影响力。
而且,在监国时就敢对董重下手,难免不会令人心生疑虑――日会怎么对董太后和刘协?
刘辩不会做这种蠢事。
而且,卖炭翁的故事可不止在唐朝发生,难道治下不严的只有董重?
刘辩很早就意识到了自己在情报方面的短板,在从云台殿回长秋宫的路上,他忽然觉得此事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契机。
不过思前想后,对他来说,宦官尚还属于无法完全掌控的力量,适合他动用的人手,貌似只有何苗的部曲了。
第二天,刘辩召来司隶校尉张温,将董重部曲强买百姓布匹一事告诉张温,并问道:“将军府的一个寻常部曲便敢肆无忌惮地做下这等事,如今这件事我是知道了,但那些未曾出现在我案头的事呢?我这次单独召卿来,就是想问问卿的看法。”
张温本身就是权贵的一员,在隐瞒和实言相告之间稍作犹豫,张温最终选择了骑墙:“臣以为只是缺乏了一个强项令。”
“强项令”最初是指酷吏董宣。
光武帝之姊湖阳公主的奴仆杀了人,董宣担任雒阳令时当街当着公主的面宰了这个奴仆,被公主告到光武帝面前。
光武帝命令小黄门带着董宣去向公主叩头谢罪。但董宣两手据地,颈项强直,小黄门无论怎么用力都不能让他叩首,遂有“强项令”之称。
而能被称为酷吏,说明其对阀阅豪右也毫不留情,刘辩说道:“昔日曹孟德为雒阳北部尉时,立五色棒,倒有几分董宣的风采。”
但就目前来看,曹操还没有董宣这般舍身为公、不留后路,连豪族掌控地方的现实都不敢对刘辩直说。
张温还是很欣赏曹操的,不忘给曹操说句好话,道:“可惜五色棒之后,曹孟德就被调离雒阳了。”
“如此看来,现今在雒阳,很难再出一个像董宣这样的强项令了。”感慨之后,刘辩忽然正式起来,神色严肃地对张温说,“我有一问,还望卿务必说真话……”
张温立马表态:“殿下但问,臣绝不敢说假话欺瞒殿下。”
顶多说话说一半而已。
“卿为司隶校尉日久,我想问一问,现在可还有权贵的家仆杀人却没有伏法的事?”
张温纠结起来,他心知这种事是必然存在的。若答是,则显得他这个司隶校尉无能。可若答否,日后一旦太子从别处获悉真相,岂会想不起今日的欺骗?
他最终答道:“自陛下御极以来,历任雒阳令中,还没有能比得上董宣之人。”
是雒阳令无能,而非他司隶校尉无能。
刘辩虽不喜欢张温这种绕着弯子说话的方式,可他终究是从张温口中得知了真相,也能趁势开始下一步计划。
他说道:“无论是贵戚名士,还是宦官豪右,其或家人子弟有犯禁违法者,小吏不能将其治罪,无非是惧怕权势罢了。我有意让车骑将军派遣部曲巡视雒阳内外,若权贵犯罪不能伏法,尽可通报交由车骑将军处置。我倒不信,如今这雒阳内外,有几人贵得过车骑将军。”
张温很想谏言太子,这是司隶校尉的活。
可他本就不是强势的性格,面对太子的炯炯眼神,却有些说不出口。
刘辩吃准了张温这一点,马上补充道:“想来若非司隶校尉部所辖三河、关中俱是要地,人手不足,卿定然不会放任违法之事发生。”
“殿下所言极是!”
“既然如此,那我便叫来车骑将军,卿不妨与车骑将军多加商讨,正好能解决司隶校尉部人手不足的困境。”
张温点头同意。
何苗在之前就被刘辩知会过,与张温商量的很是顺利。很快就拟定了一份公文,发往河南尹。得亏是张温,若是换个强势的司隶校尉,此事未必能这么容易达成。
刘辩也算是达成了诉求,通过何苗和关羽,他起码能掌握一些雒阳的基本情况。
下次再碰到有人弹劾董重,便可以第一时间去查查来龙去脉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关羽治军很严,骠骑将军府的部曲属于募兵,具备不兹扰百姓的前提条件。
如果这些部曲能做到抑制权贵恶吏的作用,将来未必不能以他们为基础,组建一支东汉版的锦衣卫。
正是怀着这样的期望,刘辩在事成之后特意召见了关羽,告诉他一定要严明军纪,除了巡查不法之外,还需注意情报的收集。
关羽则郑重承诺:“臣必不辱使命!”
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
公文来到河南尹所在,袁术看完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过去,他的治下向来豪族百姓安居乐业,别管真不真,反正都未曾发生过这等丑闻被送到尚书台的事。
袁术当即遣人把雒阳令叫到府衙狠狠地大骂一顿,又道:“不过是个下贱的部曲而已,便是他董重来了,我袁公路也不惧他。你依律法办事,若有违禁犯法者,尽可以处置,有哪家权贵来找你,尽可推到我这儿来。若是雒阳治下再被何车骑的部曲抓住把柄,莫怪我不留情面!”
雒阳令不敢反驳袁术,回去后叫来雒阳市长、市丞,将怒火转而发泄到这两人的身上,末了也同样吩咐道:“不过是个寻常部曲而已,便是骠骑将军来了,也有袁府君在前面顶着。你们不要怕,遇事秉公处置……切记,莫要被车骑将军的部曲寻到错处……”
两人出了县衙,他们都是相熟之人,也不避讳,市丞问道:“种公怎么看待方才明廷所言?真要对权贵的子弟奴仆秉公执法吗?”
种市长摇了摇头:“到底年轻,还真信了他的鬼话,河南尹高高在上,还能时刻在意我等小吏的死活不成?就算当时没出事,如何能躲得过后来的报复?”
市丞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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