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当即挺了挺腰,以便让自己更接近“大人”的高度。
随后朝着对面的蒯氏兄弟拱了拱手。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曹贼屠戮徐州,鱼肉兖州,黎庶之事,乃是重于社稷的头等大事,焉能算不得国家大事?”
诸葛亮反问一句,又提了提声音,“试问蒯府君,曹操此举,与董贼何异?”
宴上的喧闹顿时清退了一半,蒯氏兄弟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真敢当众反驳。
就在刘表以为诸葛亮发言结束,准备开口缓解一下这个尴尬气氛的时候,诸葛亮轻描淡写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犹记得,昔日大将军何进以蒯府君为东曹掾,与袁绍曹操是一幕之僚,莫非何大将军征董卓入京,蒯府君是举双手赞成的?”
全场死寂。
在座之人多少都知道一点蒯越的履历,成为权势滔天的大将军幕僚,这份经历本是蒯越可以引以为豪之事。
但何进走了一步臭棋,不仅令自己死于非命,更是几乎葬送了汉室社稷。
这段履历,也就再无任何荣耀可言,大家对此事也多是心照不宣的。
刘表有些错愕地看着诸葛亮,诸葛玄一直说他不简单,刘表这才明白不简单是什么意思。
他是真的敢啊!
以曹操比董卓,再以何进秘辛勾连,用以反击蒯越,这多少带点个人恩怨了。
如此缜密的算计和反击,这……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蔡瑁与蒯越置气时,都只会骂他是佯癫疯之后。
诸葛亮倒好,骂曹操骂到了蒯越头上,合着董卓欠的债,还有他蒯越一份。
蒯越脸色一变,怒视诸葛,本想当场发作,却硬生生按捺下来。
召董卓入京是何进败笔,是袁绍污点,至于蒯越,通常人们只会记住带头的。
正因如此,蒯越对诸葛亮那轻描淡写的话还不能大加反驳。
要是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岂不坐实了这一点,那他这些年在荆州经营起的名声,岂不毁于一旦。
但蒯越愈加难看的脸色还是出卖了他,蒯良也以一个镇定的目光让他冷静下来,不要失了名士风范。
诸葛巡一阵无奈,三弟这唇枪舌剑的功夫,是打小练的么,你怎么上来就开大拿雷劈人家。
不过蒯越蔑视徐州受害的百姓,为曹贼张目,该!
虽说宴上辩论,吵的面红耳赤的比比皆是,但还是不要太令人难堪才好。
至于得罪不得罪,他并不担心,荆州内部不过面上和气,本就不是铁板一块。
不过面上还要过的去,诸葛巡举起酒觞,朝对面致歉。
“舍弟年纪尚轻,乃小儿之见,蒯府君不要当真,巡以此觞敬你。”
看似态度真诚,但耳尖之人都能听出,诸葛巡这是将蒯越的原话奉还。
这对蒯越而言算不算是二次伤害?
小儿之见?免责声明!
被人中伤,外加补刀,还不能还手,杀人诛心了属于是,蒯越听了那是吞了苍蝇一般,铁青的脸色泛起了白。
蒯良摇摇头,叹了口气,心道诸葛氏如此锋芒毕露,在荆州只怕寸步难行,诸葛巡身为一家之主,不知约束弟弟,终会招来灾祸。
刘表身侧的夫人蔡菽打量着诸葛巡,心中思量:这便是弟弟说的刘表很重视的徐州贵客?
一见面就得罪大族蒯氏,还真是被弟弟说中了,草包一个。
不过得罪蒯氏也好,或可利用一番。
宴上靠前位置的一位锦衣中年,饶有兴致地看着诸葛亮,心说这小子不畏权势,倒对自己的胃口。
他兄长诸葛巡,性子唯诺了些,他不喜欢。
就在一众宾客各自算盘打得贼响时,当事人诸葛巡没事人一样满饮一觞。
说不上好喝,有些酸涩,倒是蛮开胃的,面对一案的佳肴,诸葛巡食指大动,自顾享用起来,吃着吃着,又开始思考从何处入手开始工作。
宴上的议论再度纷繁起来,话题从兖州张邈曹操的封丘之战,聊到了徐州刘备与吕布的拉扯,又聊到了袁术对庐江用兵,无一不是所谓的国家大事。
宾客们十分热衷于此,诸葛亮也听得津津有味,他一看身旁的兄长,发现他眉头紧锁,似乎碰到了什么难题。
“兄长,为何事困惑?”
“为兄在想来荆州沿途所见,粳稻接连,金黄一片,琅琊已经鲜有粳稻种植了。”
诸葛亮觉得有些突兀,案上也没上米饭啊,怎么兄长突然想到这個。
“改稻粟为麦豆,既是朝廷诏命,亦是天时所限,人力难为,不过荆州地处南方,倒未受制约。”诸葛亮一本正经地为兄长解惑。
诸葛巡叹道:“为兄细细看过,荆州虽粳稻成片,但大多植株稀疏,结穗寥寥,病株弱株也不在少数,甚至有成片倒伏的状态。”
诸葛亮一时摸不着头脑,兄长这话的意思是荆州的粳稻不如琅琊种的好吗?
兄长连这都要比一比吗?
但下一瞬,诸葛亮顿时明白过来,兄长的意思是,可将琅琊的种植技术用于荆州,此事或许大有可为!
真不愧是兄长,洞悉入微,这么快就能找到突破口。
诸葛亮哪能知道,诸葛巡现在满脑子想的,可不是什么琅琊的种植技术,而是更为先进的,横亘千年总结出来的种植技术。
“兄长可是已有思路?”
诸葛巡摇摇头,“徐州动乱,我们来不及变卖田宅便匆忙上路,一路打点花销,已经所剩无几,购置不了多少田地,为兄想,要不先租一些。”
诸葛巡目光扫过一众宾客,虽然刘表未逐一介绍,但能入州牧府做宾客的,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
“荆州田地最多的家族,恐怕都在这宴上了,三弟认为是宴上开口好,还是私下去寻好呢?”
诸葛亮稍作思索,旋即开口,“兄长不熟悉荆州粮市,何不先在宴上提出,日后寻上门谈租赁细节,也不显突兀。”
“好主意!”诸葛巡一笑,“为兄不善言辞,不如就由三弟开口吧。”
“兄长过谦了,亮愿为兄长代劳。”
说罢,诸葛亮起身走向堂中,先是冲刘表拱手致意,后又对主要宾客一一拱手,宴上虽然嘈杂,但此举很快引起众人瞩目,大家都好奇地打量着堂中的少年。
他还没说够?
刘表停下与蔡菽的悄悄话,望向诸葛亮,“贤侄可是有话要说?”
“回使君,诸葛氏初来乍到,欲立足荆襄,还需立足之本,家兄决定向诸位租用田地用以耕种,不知谁家有闲田愿意租给诸葛氏。”
诸葛亮话音刚落,宴上响起微弱的嗤笑之声。
诸葛亮不受笑声干扰,继续问道:“不知荆州田租几何?”
蔡瑁笑道:“以今年看,薄田亩租半石,中田一石,富田一石半,蔡氏良田颇多,你要多少?”
诸葛巡眉头微皱,以他观察,荆州耕作粗放,富田亩产可能也就三石,这田租,竟然占了一半,以传统耕作方式,再算上其它成本,根本无利可图,若年景不好,还会亏损。
宾客们一听到诸葛氏要租田都纷纷嗤笑,诸葛巡似乎明白原因了。
估计在他们眼里,他诸葛巡就是傻子吧。
或许这田租,本就是他们用来算计剥削佃户的,又怎么会给租用者得利的空间呢。
要多少?带着蔡瑁的反问,诸葛亮望向兄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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