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因为地理环境的原因山多地少,农业不怎么样,但商业却很发达,再加上山西又靠近边关长城,因为大明开国至今和蒙古不断战争冲突缘故,商户们从大明开国最初就往往承担一部分军用物资的采购和贩运。
这是当年老朱最早定下的策略,之所以这么做是除了上面的所说的原因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老朱打算拿商户开刀,要利用商户办事的同时也准备从商户身上不断割韭菜来弥补军费不足。
地方上也是出于这么考虑,为了解决赋税不足,对于商户颇有扶持,再加上军事的需求,还给了商户不少政策便利,其中开中法就是这样产生的。
从这个历史原因来看,山西的商户和地方甚至军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尤其是那些大商户,背后都有这样那样的关联。
刘善成就是这样的大商户,刘家在平阳经营多年,算起来也有好几代了。
刘家最初也只是普通商户,发家是在嘉靖年间。
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率军侵犯大同,贿赂严嵩子严世蕃而任宣大总兵的仇鸾惶惧无策,企图用重金贿赂俺答汗,使移寇他塞,勿犯大同。
当时刘家家主抓到了这个机会,主动帮着仇鸾筹款,还献出大半家资,从而搭上了关系。
为了酬谢刘家危难相助之举,俺答汗移师古北口,入境通州逼迫嘉靖通贡互市之后,嘉靖下旨让仇鸾主持开放马市,有了皇帝这道旨意,仇鸾投桃报李就把马市实际操作交给了刘家家主来打理,同时默许刘家和蒙古互市交易的便利。
虽然这马市的实际存在时间不长,没多久因为成效不大就被嘉靖下令关闭。
但刘家却借着这个机会不仅打通了官场上的渠道,还和北边的蒙古人搭上了关系,一来二去靠着明面上的互市,实际上的边贸走私,短短几年时间,刘家就如同吹气球一般膨胀了起来。
仇鸾死后,刘家又搭上其他关系,数十几年苦心经营下来从当初的小商户就成了平阳府赫赫有名的大商家。
现在的刘家虽说不如最早的刘家那样辉煌,刘家这一代掌门人刘善成也没有先祖的魄力和眼光,但作为一个守成者来说,刘善成还是合格的,刘家依旧是整個山西大商家中的一员。
刘家在山西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官方、军方甚至其他方面的关系可不少。刘家可不是普通商户,这样的大商家不是一般宗室能碰的,别说他们这些低级宗室了,哪怕就是平阳知府想要动一动刘家也得掂量掂量。
刚才朱慎锥给他们三人画了个一千两的饼,这个饼大的差一点让老实巴交的朱敏汌兴奋地过去了。可当听到朱慎锥的目标是刘善成刘家后,三人的心顿时又沉了下去,一时间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呵呵,怎么都这个样子?听到刘善成,你们几个就怕了?”瞧着他们这副模样,朱慎锥笑着问道。
“怕个毛!我堂堂宗室会怕刘善成?他刘善成又算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一个区区商户么?”朱求杞脖子一梗说道,可这话说完后,他又有些心虚道:“不过叔爷,我们宗室身份虽然高贵,但究竟怎么回事您也清楚,刘善成这人倒没什么,可万一动了他却牵扯到其他人,这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小十八这话说的有理,刘善成不足为惧,可刘家毕竟经营多年,在地方和边关都有着关系人脉在,一旦闹大了麻烦可不小呀。”朱敏沣同样担忧道。
朱敏汌欲言又止,一副迟疑不决的模样。他刚才还为了二百五十两兴奋地迷了心窍,现在回过神又听说目标是刘善成,等于前脚出了身大汗,后脚给泼了盆凉水。
他是老实人,可老实人不代表人傻。
朱敏汌当然清楚刘善成在平阳的地位和财富,也明白刘家的背后有错综复杂的关系,要动刘善成就肯定会碰上刘家背后的关系,仅凭他们几个低级宗室成功率低的可怜。
不过同时,朱敏汌心里又惦记着他那虚无缥缈的二百五十两银子,刘家的产业有多大他太清楚不过,正如朱慎锥刚才说的那样,区区一千两对家产巨万的刘家根本算不得什么,如果真能下手成功,别说自己分二百五了,弄不好几个二百五都是有可能的。
风险和利益相结合,让朱敏汌心中纠结的很,他既担忧向刘善成下手出问题,又舍不得朱慎锥承诺的二百五,一时间双手紧握,脸色变幻不定。
“没有风险,哪来的收益?想安安稳稳在家躺在等天上掉馅饼?你们觉得有这可能么?”见他们三人有打退堂鼓的想法,朱慎锥冷笑了一声:“现在这样的日子觉得过的舒服?吃了上顿没下顿,看着自家的孩子饿的哇哇哭?拉着脸找人赔笑找饥荒?”
“宗室宗室?呵呵,听着好听,品级论起来也不低,可宗室怎么样别人不清楚,你们几个不明白?我们生下来就是宗室,一睁眼就姓朱,这个老天爷安排的没得选,可日子怎么过,却还是有机会的。一辈子窝窝囊囊这么活下去?说不定那天一场灾荒一家老小全饿死,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过。凭什么别人天天山珍海味?凭什么人家家财万贯?又凭什么那些大头巾和丘八耀武扬威又妻妾满堂?”
“不说那些当大头巾的和丘八,就说皇帝派来地方的矿监税监吧,这些没卵子的家伙说起来还是我们朱家的家奴呢。可这些家奴的日子过的如何?私下里银子捞了多少?你们难道就不知道?”
“二百五十两?呵呵,老五呀老五,刚才区区二百五十两银子就差一点把你给送走,可你知道这么点银子在那些家奴眼里或许就是区区一顿饭钱么?别说这么点,哪怕就是二千五百两,甚至二万五千两又算得了什么?”
“放眼大明,这本就是我们朱家的天下,可到头来我们这些宗室又落到了什么好处?要说起来,我们这脉还是太祖皇帝的嫡子一系呢,可现在呢?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这不能干,那不能做,就连出个城都得限制,这个破日子老子是过够了,你们难道还没过够?就不想着搏一搏?”
“这天下向来就不缺有胆量的人,都到这个地步了,不搏根本没机会,搏一搏说不定就有可能。再说了,只要做的太过分,就凭着我们宗室的身份,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最后一句话斩钉截铁又震耳欲聋,朱敏沣、朱敏汌、朱求杞叔侄三人一时间神色变幻不定,心里激荡不已。
“啪”的一声,朱求杞抬手一拍桌子,咬牙道:“叔爷说的没错,都到这个地步了还犹豫什么?这样的日子老子早就受够了,如今朝廷欠的俸禄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全得喝西北风。”
“这天下本就是我们老朱家的,凭什么连家奴都能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在手?反而我们这些宗室,这过的叫什么日子?昨天将军府吃席大伙也都瞧见了,为了一只鸡腿几个宗室都能打起来,要不是大伙日子过的艰难,又怎么会做这样没脸皮的事儿?”
朱求杞的话让朱敏沣和朱敏汌兄弟身同感受,他们想到了昨天吃席的场面,也想到了自己家的情况。
朱慎锥说的一点都不错,宗室也就听着好听,可日子过的连老百姓都不如。而且自家的情况自己清楚,尤其是朱敏汌家如今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现在冬天已经来了,要再没进项,家里能卖的也快卖得差不多了,今年也许勉强能熬过去,可明年呢?
宗室里不是没有饿死的人,光是他们知道的就有好几个。一想到自己家也有可能落到这样下场,朱敏汌心里就如同刀绞一般。
他是老实人没错,可老实人不代表朱敏汌就甘愿过这样的日子,人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为了生存,豁出去又如何?
再说,朱慎锥的一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那就是只要做的不太过分,凭着他们宗室的身份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大不了贬为庶民开出宗籍,这又如何?他朱敏汌还巴不得去当普通老百姓呢,至少普通老百姓还能自由自在些,哪怕去种地又或者在平阳府里找一份苦力活干干,也能勉强养活一家老小啊,总比脑袋上顶个宗室的空名活活饿死的好吧?
再退而求次,就算皇帝大怒把自己一家老小全送到凤阳圈养起来也不差呀,至少以后就不用考虑没饭吃的烦恼了。想到这,朱敏汌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紧随着朱求杞第二个表态。
朱敏沣也没迟疑多久,很快也想通了,一咬牙点头答应。
娘的!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拼一拼,黄土变黄金。这三个穷的饭都吃不饱的宗室就这样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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