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过后再过半个月就是冬至,等过了冬至就是腊月,再过了腊月就得过年了。
普通老百姓不就是这样,一日接着一日,一年接着一年,一转眼就这么一辈子过去。
亢家豆腐坊的主人亢泰年龄不小了,劳累大半辈子这几年来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精力也没年轻时候那么好。
但随着两个儿子渐渐长大,如今也已成了家有了下一代,亢泰对自己后代倒也放心。
大儿子亢有福虽然不善于做豆腐,但却颇有做生意的头脑。
至于老二亢有禄,一手豆腐的手艺已经超过了自己,这两年来,作坊里磨豆腐做豆腐的活已经基本交给了老二,老大在前面打理买卖,兄弟两个配合的很好,他们亢家豆腐坊也算是蒸蒸日上。
家里好,又儿孙满堂,这对亢泰来说天下哪里还有这么让自己高兴的事呢?眼看着这一年马上又要过去,亢泰又开始琢磨起自己把这个祖传的豆腐作坊交到两个儿子手上的事了。
自己辛苦了一辈子,也是应该歇下来的时候了。儿子大了,总得当家,可这個当家人究竟是让老大来担还是老二来担,关于这个事,亢泰却一直迟疑不决。
按理说,老大来当家是名正言顺的,毕竟老大是长子,头脑灵活又会做买卖,把豆腐作坊交给老大凭着他的本事绝对差不了。可是老大的豆腐做的实在不怎么样,要说做豆腐还得论老二,从这点来讲,似乎又应该让老二来当家。
但如果把豆腐作坊交给老二,这对于老大又不公平。因为外面的买卖都是老大在打理,老二也就是一手做豆腐的好手艺罢了。
从这点来讲,直接给老大或者直接给老二都不合适,亢泰活了大半辈子,他很清楚无论是老大或者老二虽然都能支持起这个豆腐作坊,但要真把祖传的买卖好好传下去,兄弟齐心才是最重要的。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亢泰直到现在还在迟疑接下来的安排,现在自己还活着问题不大,一旦那天自己走了,这份家业究竟留给谁就是个难题,虽然亢泰说过他们兄弟两人不分家的话,可是自己活着没问题,自己以后不在了,能保证亢家兄弟继续和现在一样兄友弟恭在一起么?
大家有大家的烦恼,小家也有小家的不决。
这些日子亢泰一直迟疑这个事没下最后决心,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今天忙碌完,两个兄弟在前面作坊收拾着,亢泰去了后面的住处歇着,烫了一壶小酒,一锅酸菜煮豆腐再加两个小菜,这就是他的晚餐。
年轻时亢泰为了家里的豆腐作坊每天早起晚睡,再加上做豆腐又很是辛劳,这大半辈子下来,年轻时候没的毛病一点点就出来了。现在这个年纪,再加这个天气,亢泰每天都会喝点小酒,暖和暖和筋骨。
亢泰盘腿坐炕上喝着小酒,他的老婆孙氏在另一头做着针线活,老夫妻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老二家的算算日子,过了年就得生了。”孙氏做着针线活说道。
亢泰点点头,孙氏说的是自己的二儿媳妇,亢有禄去年娶的妻,半年左右就怀上了,现在的肚子不小了。
按照日子计算,等过了年就得生了,这一生下来就是老亢家第三个孙辈。老大儿女双全,老二现在也有了后,亢泰想到这心里就高兴。
拿起酒盅滋溜喝了口,亢泰对老婆子说道:“家里的钱还凑手吧?到时候留些出来,当年老大媳妇生孙子办了酒,老二这边也要一碗水端平,这个事你可记着,别到时候寒了老二媳妇的心,一家子弄的不痛快。”
“这还用你说?我要不记得也不会和你提这个事。”孙氏白了自己老头子一眼,这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无论是老大还是老二都是自己儿子,他们媳妇生的不都是自己孙子孙女么?
既然当初给老大家的办了,那么老二家就不能落下。今年豆腐作坊的买卖还算不错,家里有些富裕,办事的钱她早就预留出来了。
“呵呵。”亢泰笑了一声,他和妻子相濡以沫几十年了,两人谁还不知道谁呀。又抿了口酒,他的目光朝着外面看了一眼,见外面没人,老大和老二还在前头呢,两家的媳妇也各自在他们各自的屋里。
“老婆子,这些天我一直琢磨着是以后让老大当家还是老二当家。”
“怎么着?这个事还没琢磨透呢?你都琢磨了多少回了?”孙氏抬头看了一眼自己丈夫问。
亢泰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个事一直纠结着呢,老大这个人心思太活,老二又太憨。要论做买卖,还得是老大,可要论做豆腐就数老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现在我还在,老大老二那边压得住,可终究一天这个家还是得交到他们手里的。”
“给了老大,就委屈了老二。给了老二又委屈了老大,手心手背都是肉,为了这我头都大了……。”
听着丈夫这么说,孙氏也叹了口气,这个事他们老夫妻两人已经商量过几回了,可一直都没拿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就这样一直拖着,可总拖也不是件事。老头子说的没错,他们两个还在问题不大,可人老了总有死掉的一天,那天他们走了,这份家业究竟留给谁呢?
“要不还是给老二吧,我们家这豆腐作坊经营三代了,老二的手艺没得说,有这份手艺足够把家业给立起来。”
“那么老大呢?”
“老大脑子活,实在不行就把家里的浮财分他,让他自己出去闯闯……。”
“不成!”亢泰皱眉摇头:“这对老大不公平,这些年老大帮着家里忙前忙后,最后家业就分了些浮财这算什么?再说了,家里又不是没生意,让他出去闯?万一没闯出来呢?”
“这个作坊是祖宗留下来的,老大老二都是自己的孩子,我心里是想他们兄弟不分家,一起把家业传下去。可问题现在这样可以,将来我们走了有些事谁能料到到?万一为了家业兄弟反目成仇,这就得不偿失了。”
“这些日子一直琢磨着,哪怕不分家也得立个当家人,这样的话至少能避免许多麻烦。我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让……。”
正当亢泰说道这,还没把最终他想把家业交给谁的话说出口的时候,前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吵闹的声音。
“前面怎么了?”亢泰皱眉问。
“怎么这么闹?我去瞧瞧。”孙氏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下了炕去了前面,亢泰也不以为然,继续喝着自己的小酒。
可还没等他一杯喝完,孙氏急急忙忙地就跑了回来,一进屋就道:“老头子,快!快去前头看看,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亢泰一愣急忙问。
“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弄不清,反正瞧着出事了,老大和老二在前头和人吵着呢。”
“吵?和谁呀?”亢泰连忙下炕穿鞋,耳边就听着孙氏说道:“里长刘七来了,老大老二就和他在吵着呢。”
“刘七?他来干嘛?”亢泰顿时紧皱眉头,这刘七是他们这边里坊的里长,所谓里长出自于保甲制度,这个制度有相当的历史,从春秋时期就有了。历朝历代都延续这个制度,到了大明朝也是一样,只是和前朝的制度稍有变化罢了。
里长并非官吏,但又有部分官吏管辖里坊居民的部分权利。换句话说,里长就和居委会主任差不多,而这个刘七就是这片的里长,刘七这个人不怎么样,游手好闲就是个混混,要不是他姓刘拐弯抹角能和刘善成刘老爷搭上些亲,手下有几个兄弟,要不然也不会当这个里长。
一直以来,亢家和刘七没什么冲突,刘七虽是里长,可亢家常年供应刘家豆腐,平日里该给的份子钱也都按照规矩给,看在面子上刘七也从不为难亢家。可今天是怎么了?听老婆子说老大老二在前头和刘七吵起来,想到这亢泰连忙就往前头走,生怕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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