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 二范

  第597章二范

  王荣和王晋武默默点头,他们虽不在陕西,但山西离陕西并不远,从陕西那边传来的情况的确如此。

  天灾对西北的影响极大,其实并非陕西一地,西北各省皆有影响,就连山西一地同样也是如此。

  这些年朱慎锥在潞州卫,尤其是赵屋岭和羊头山那边开荒耕种屯田,储蓄粮食,之前他们还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可现在却已理解了。

  民以食为天,没有吃的话就要饿死,人一旦逼上了绝路,为了生存自然是什么都敢干,这也是流寇最早从陕西出现的缘故。

  “至于其二!”朱慎锥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就是人祸了。”

  “天灾是一,人祸又是一。之前提过,朝廷税赋不断,撤裁驿站也是重要原因。就拿高迎祥的部下李自成来说吧,听闻李自成原本就是驿卒,正是因为朝廷撤裁丢了差事,最终无奈当了流寇。”

  至于李自成杀韩金儿,后来又隐名埋姓去了边军当了小官,这些朱慎锥并没提。因为这并不重要,其关键还是由于李自成没了差事,后来才发生了这些事最终走投无路当了流寇。

  “天灾之下,税赋不仅未减,反而增加,老百姓本就活不下去了,如此还能得了?再加连年干旱,赤地千里,民间甚至已有易子而食的惨事,这流寇怎么可能少?”

  “所以我说,伯雅去陕西击败流寇甚至灭掉流寇并不难,毕竟这些流寇不是官兵,都是活不下去的老百姓罢了。可要彻底解决流寇问题却是不易,如不能解决陕西问题,消减赋税,拨款拨粮让老百姓生活下去,就算前脚剿灭,后脚也会冒出流寇来。”

  “除非有本事把整个陕西的人给杀绝了,没了人自然也就没人继续造反。可这又可能么?先不说谁敢这么干?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做,能杀得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流寇一事说起来并非是军事问题,而是政事问题,解决不了后者,只谈前者,哪里能成啊!”

  朱慎锥的这番话让王荣父子不由得沉思,尤其是王荣听后更是觉得极有道理。

  朱慎锥说的没错,这的确不是军事问题而是政事问题,不仅是赋税,还有土地兼并和其他一系列问题,这些问题不解决,孙传庭就算杀再多流寇,哪怕就是剿灭高迎祥也是无济于事。

  可问题虽然摆在众人面前,但在场的人却无一可以解决。哪怕作为大明天子的崇祯皇帝也是如此,难道崇祯皇帝真的就不知道么?

  崇祯皇帝虽然比不上他的哥哥天启皇帝,但崇祯皇帝并不傻,他虽然登基后做了许多错事,可至少智商还是在线的,而且他是自朱元璋后唯一一个特别勤政的帝王,每日仅仅睡几个小时,大多时间都在处理政务,陕西包括天下的情况就算别人不说,他在一些奏折中也能察觉到一二。

  可问题在于崇祯皇帝也是没办法,现在的大明几乎已病入膏肓,他手上又没有魏忠贤这样得力的人手,而且他的性格缺陷也造成了他的刚愎自用,导致下面阳奉阴违。

  崇祯皇帝不是没看到这些问题,而是他根本就改变不了。他现在只期望能尽快先解决辽东的建奴问题,只要平定了了解,解决了外患,那么就能腾出手处理内部,尤其是西北的叛乱和灾情。

  崇祯皇帝这种做法其实就是饮鸩止渴,他明明清楚这杯掺了毒的水喝下去是致命的,可他却不得不喝,因为不喝的话就得马上渴死。自欺欺人的崇祯皇帝把希望寄托在能先苦一苦天下老百姓,尽快解决外部问题,然后再调转头处理内部问题。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外部的问题根本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他现在的做法非但起不到快速解决,却因为不断增派辽饷导致西北叛乱不休,再加上他一上位就处置了魏忠贤,使得大明财政问题越发严重,下面的税根本就收不上来,只能继续想办法从老百姓身上弄银子。一来二去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把情况搞得越来越糟糕。

  孙传庭虽有才干,可他能做的也是有限。朱慎锥并不看好他在陕西的作为,哪怕孙传庭带兵剿灭了流寇,可根本问题不解决,这流寇剿灭了还会继续冒出来,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面对这样的情况,众人也只能长吁短叹,摇头不语。不过王荣心中却微微一动,假如情况继续这么恶化下去,那么接下来大明的问题会越来越严重,这不也表示朱慎锥的机会来了?

  当着王晋武的面,王荣不方便直接询问,只能旁敲侧击给了朱慎锥暗示。朱慎锥知道王荣的意图,却笑着说自己还没考虑这些,现在谈这些为时过早,还不到时候。

  听他这么回答,王荣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就不再询问了。

  就在孙传庭去陕西的几日后,辽东的盛京,也就是沈阳,皇太极的谋士汉臣,大名鼎鼎的范文程在其府中招待一人,这人虽身在此处,却穿着明人的服饰,正和范文程熟络交谈着,看起来两人交往已久。

  和范文程交谈的这人也姓范,正是晋商中的范家家主范永斗。

  去年介休范家出了件大事,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强人打破了范家大院,杀光了范家在介休老宅的男丁,就连范家的女人遭遇毒手的也是不少。

  这也就罢了,这伙人还几乎搬空了整個范家,走时候还放了一把火把范家大院几乎烧了个一干二净,令范家多年的积蓄一日清空,损失惨重。

  得知消息后,范永斗匆匆从张家口返回介休,见到范家大院的惨状时差一点当场晕蹶过去,等悠悠醒来,范永斗更是喷出一口老血,直接病倒,后来经良医医治调理,过了小半年这才渐渐恢复。

  范家的损失简直无法想象,可以说经此范家用元气大伤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幸好范永斗早就把范家一分为二,一半在介休老家,一半在张家口,虽然介休老家遭遇此事,可张家口的范家依旧未损,这才没导致范家一蹶不振。

  之后,范永斗找了关系,花了不少金银,意图找出抢掠介休老家的罪魁祸首,可查来查去都只有一个疑似流寇所为的结果,而最终当初潜入范家的贼人却是一个都没抓着。

  虽然这个案子已经定性给了流寇,可范永斗却根本不信真是流寇所为。哪怕官府拿出一些佐证来证明,范永斗也是丝毫不信。

  在范永斗看来,这个案子蹊跷的很,流寇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流寇行事根本不可能如此缜密,更不可能用这种方式悄无声息避开官府跑到介休来,又一举拿下范家大院,直接把范家掠夺一空。

  范永斗觉得做出此案的恐怕另有其人,而且他想来想去更觉得地方卫所和晋商中的同行勾结可能性更大些。毕竟自范永斗执掌范家以来,范家的钱越赚越多,在晋商中的地位也是越来越高,而且自从他和建奴勾结后,为了搞商业垄断,打击对手,对山西同行下手的事可没少干,哪怕范永斗干这些事极其小心,从来没有给人抓到把柄,可做了就是做了,这是实实在在的,在范家的打击和小动作中,这些年倒霉甚至家破人亡的晋商可是不少。

  以己度人,范永斗当然会往这方面想。可一时间也想不出究竟是谁暗中对范家下手,真正的仇人又是谁?他做的破事可是不少,仇人也不是一个两个,看这个很是怀疑,看另外一个也觉得有可能,就这样反而有些弄不清楚究竟是谁出手了,可就算这样,范永斗依旧坚定自己的想法,官府的结果根本就是扯淡,自己的猜测才是真实的。

  “此次范兄亲来,实在是辛苦了,前些日子大汗催的紧,多亏范兄这回来的及时,总算让我能和大汗有个交代。”范文程笑呵呵地说道,虽然他面对的仅仅只是一个商人,可范永斗可不是普通的商人,早在努尔哈赤时期,范永斗就是后金的座上客了,哪怕老汗对他也是客气有加。

  虽然范文程是皇太极的谋士和亲信汉臣,可范文程却不敢拿大。说起来他这个汉臣地位并不高,根本不属于皇太极的政治核心一员,要知道皇太极虽是大汗,可满人依旧以八旗为尊,八旗中的实力派和那些拥有兵力的贵族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从这点来讲,范文程充其量就是皇太极的私人顾问或者说是师爷,所谓的官员品级虽然有点地位,可在满人贵族眼里他就是一个包衣奴才罢了。如果不是皇太极重用,并提拔范文程,谁会把范文程放在眼里?

  “范大人客气了。”范永斗商人出身,虽说他知道范文程在这边的地位不高,可不管怎么样他都是皇太极身边的人,而且私下还以先生相称。能够交好这样的人是没有坏处的,生意人嘛和气生财,何必得罪人呢?

  “原本早就应该来的,不过介休老家出了点事耽搁了,这是我的不是,还麻烦范大人同大汗告知,此次货物我这边愿降三成价格,以为赔礼。”

  “范兄实在是客气,你的意思我会转告大汗,想来大汗不会怪罪范兄。对了范兄,介休那边的事可查实了?贼子抓到了没有?”范文程关切问道。

  范永斗微微摇头,叹了口气,看样子很不乐观,见他这幅表情,范文程心永顿时有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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