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云彩被染红了,比起正常的火烧云要更加暗淡、阴冷。
分明还未至傍晚,但天色已然逐渐变得昏沉。
诸神很快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异常,这天上的云与光,与地上的仪式场辉映,显然是将正片天地融为了一体。
远远望去,这一片大陆都仿佛化作了一座巨大的祭坛,圣枪帝国的芸芸众生都是祭坛之中的祭品。
九命尊神看着这一幕,脸色忽变。
“若是血祭整个帝国,将所有的生命与非生命都化作神道之基的话,说不定还真能够晋升为正神!”
“哪怕只是摸到一点门槛。”
这是神明不会做的事情。
每一个信徒都是宝贵的财富,尤其是真信徒及以上等级的信徒,每天都能够提供稳定的信仰之力。
这全部血祭了,固然可以短时间内获得一大笔信仰之力,甚至能够令自己的神格都产生蜕变。
可这是竭泽而渔。
想要重新发展信徒,不知道需要多少年的时间。
而且神明与信徒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没有了信徒,就算自身再强大,也是没有根基的。
别的不说,光是维持一个辽阔的神域都做不到。
一个神明的意志,又岂能和千万信徒的意志相比拟?
至少次等神明这一级别是做不到的。
祂看向卡洛曼一世的眼神多了几分厌恶。
“真是令人作呕啊。”
祂的声音传到了卡洛曼一世的耳中,对方那一成不变的的阴沉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了。
卡洛曼一世并不想血祭的。
这个隐藏极深的仪式场,可以持续性地竭泽而渔,令祂源源不断地从圣枪帝国身上汲取营养。
而且对于祂是完全无害的。
这些圣源的信徒,是自愿将自己的血肉与灵魂重新归于大地,归于祂卡洛曼一世。
可现在却并非如此。
血祭啊!
这可是会产生大怨念,便是祂也不会好受。
可若是等下去,迎接祂的只有慢性死亡。
神明们将祂的帝国团团包围,祂只能逃亡海上。
可海上,还有这更恐怖的存在!
祂不想沦为别人的工具。
“血祭帝国,再将这些神明的信徒夺取过来。”祂在心中阴暗地想着。
祂是圣源,与寻常的神明不同,对信徒的需求并不是很高。
但也是需要信徒的,准确的说,是需要生命,需要生命生存的土壤。
如今祂所做的,正是将祂掌控下的这一小片天地——圣枪帝国给血祭了。
包括其中的生命以及天地之间的生机。
如此一来,这里将会变成一片绝地,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恢复。
这也意味着祂必须要去掠夺,通过掠夺来恢复自己的存在之基。
圣枪帝国之中的居民都变得很烦躁。
他们没有上到战场上,对于神战的贡献就很小。
卡洛曼一世已经不需要生产者了,此战之后,圣枪帝国的国民绝大多数都会化作祂的一部分。
祂只需要战士,能够在神战之中幸存下来的战士。
【到前线去。】
【到战场上去!】
【为了卡洛曼一世陛下的荣光而战!】
【驱逐所有的异教徒!】
【将圣源之光传播到整个世界!】
圣源信徒的心中不断涌起这样的念头,他们拿着家中的草叉或是木棍,跟随着圣源之力的指引向着边境走去。
只有少数人例外。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皮特招呼着村子里的人,都躲到了修建的地堡之中。
两年前的神战到底还是深深地影响到了圣枪帝国中的异教徒们。
除了太易神以及九命尊神的信徒外,其他神明的信徒死的死,改信的改信。
但这非但没有令这些幸存的信徒变得惶恐,反而令他们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仰。
圣源,确实是邪恶的存在!
这种大范围的屠杀,与邪神有何不同?
只有太易神,伟大的太易神才是真正的神明,是他们值得献出神明的主。
还留在圣枪帝国的信徒,全部都成为了真信徒。
超过十万的真信徒啊,这可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顾易几次想要将他们接回来,可他们都拒绝了。
这些信徒,要将太易神的信仰在这片大地上传播,让那些仍旧信仰圣源的迷惘着回归正途。
当然,一味地传教只会招致围剿,他们必须要掌握自己的力量。
一个个地堡就在这样的条件下被修建了起来。
相对于城堡,地堡更为隐秘,且防御性更强。
即便是火炮,也难以将其摧毁。
“还能怎么,神明之间的战争又开始了呗!”
“我都闻到了空气中那令人不安的气息!”
“说去主的世界,你非要留下来,这下好了吧,走都走不掉了!”
一旁的安德鲁没好气地说道。
他们正是顾易曾经跟随的商队。
“哎,可惜了林堡公爵大人了,若是能够早早信仰主,就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了。”他叹息道。
林堡公爵正是他曾经效忠的对象,可惜如今身死族灭。
帝国的集权来得非常迅速,有着圣源的支持,没有贵族能够反抗。
而凡是敢于反抗的贵族,都会被族灭。
当然,其真实的情况并非是如此,这些贵族都是高等级的职业者,卡洛曼一世又岂会浪费。
祂只是将他们制成了圣源的圣战士。
一种抹去了绝大多数个人意志,只有纯粹的战斗本能与卓越的战斗技艺,同时还被圣源之力大大强化了的一种已经与人类不同的生物。
硬要说的话,类似于神使,却远远不如神使。
倒是与九命尊神的血河骷髅兵有些相似。
“父亲大人,安德鲁叔叔,我们就这么守在地堡之中?”
小皮特颇有些跃跃欲试。
“如果他们没有注意到我们,就让他们过去吧。”
“好歹也是我们曾经的同胞,我宁愿在神战之后再向他们传播主的福音,也不想现在伤害他们。”
这样的一幕,在圣枪帝国的各处上演。
太易族人们有了上次的经验,早已修好了安全的地堡。
他们相信,有着太易神的庇护,再加上这些地堡,只要他们不主动惹事,应该是能够安全的。
“呵,还忘了这些小老鼠了。”卡洛曼一世注意到了帝国之中那些不和谐的音符。
太易神的信徒。
此前为了向太易神示弱,祂并没有清理这些太易族人,同时刚刚神战完的祂也确实没有精力料理他们。
那个时候,北方的诸神还在不断地蚕食着祂的土地,太易神暂时不是祂的头号大敌了。
毕竟世界意志针对太易神的事情,祂也是知道的。
身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祂懂得什么时候该释放缓和的信号。
太易神这些年月与祂也算是有了默契。
只是祂完全没想到,被世界意志压制在寰宇真界中的太易神会来这一手。
早知道不该对太易神抱有任何的期望。
很快,地堡周围原本向着边境前进的圣枪帝国人转过头来,向着地堡包围而来。
这些地堡虽然藏的隐蔽,但对于卡洛曼一世来说是完全暴露的。
祂直接引导着圣枪帝国人去进攻地堡。
至于会死亡多少人?祂不在乎。
左右都是会成为祂的一部分,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易也很苦恼,祂还是小看了卡洛曼一世。
这位以凡人之躯建立偌大的圣枪帝国,还在假死之后成为圣源的男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祂们给解决了。
顾易尝试着冲破这一层猩红之壁。
这看上去与圣源壁垒类似的结构,完全经不起顾易的攻击。
顾易的信仰之力就好似烧熔的钢铁进入冰块之中,很快就将猩红之壁戳开了一个洞。
可很快,顾易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没有看到猩红之壁后的圣枪帝国。
源源不断的猩红之气在他的信仰之力前汇聚。
向前的阻力越来越大,可顾易信仰之力前进的速度却没有慢下来。
这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一道坚硬的防御壁垒,而像是一道流沙。
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可惜我真身无法出去,只能用信仰之力试探。”
他叹了口气,眼见着那一道神念被猩红之气淹没,化作虚无。
与卡洛曼一世相连的命运之线更是完全断开,而断开的尽头处出现了一抹猩红的火焰。
它顺着剩余的那半截命运之线向着顾易烧来。
顾易只得赶紧截断了那半根连接在自己身上的命运之线。
这下想要取代卡洛曼一世可以说基本没戏了。
不过顾易现在也不想取代了。
别看现在卡洛曼一世仿佛天地之主的架势,但顾易已经看到了一角未来。
怨念缠身,不得解脱。
只是此刻,怨念还不是很显著。
目前绝大多数的死难者都还是士兵,至少是被征召到前线已经有了战斗准备的士兵。
甭管他们愿不愿意,但他们心中都知道自己此行是要与邪神爪牙战斗。
为了他们的故土,为了他们的亲人。
而卡洛曼一世还给予了他们赐福,让他们拥有可以与邪神爪牙一战的力量。
不再只是这些邪恶的怪物口中的血食。
平心而论,他们是感激卡洛曼一世的。
也因此,神战战场上最初的死难者,带给卡洛曼一世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若是能一直保持这样,卡洛曼一世说不定还真能够没有隐患地血祭所有人。
但这需要时间,即便是征召农奴,也是需要时间的。
要将他们集合起来,要进行长途行军,要进行简单训练,要分发武器。
再怎么压缩,也不是一两天能够完成的。
而最初征兵容易,越往后越难。
兵源会慢慢枯竭,成年的男人会变少,人民会对征召变得抗拒。
这只是一个封建帝国,人民对帝国的归属并没有顾易那个时代对自己国家的归属感高。
这里的村民,很多时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乡。
总的来说,看上去以全民皆兵的方式可以无害地进行血祭,但实际上是极其难以达到的,只能说将危害降到最低。
而周围的神明可不会给祂这个时间。
顾易再度尝试着离开寰宇真界,可圣源世界的压力立刻到来。
整个世界的恶意集中在了此地,令顾易都有些流冷汗。
“呵,以外这样就可以封锁我了吗?”
顾易冷笑。
天宇之上,太易神界缓缓地移动着。
如今的太易神界类似于圣源世界的卫星,与圣源世界同步运行着,始终锁定在寰宇真界的上空。
圣源是无法影响到太易神界的。
那可是一个真正的世界。
天空之中,一道与太阳相比也不遑多让的金色天体褪下了自己的伪装。
霎那间,整个天地在短暂的变暗之后,变得更加的光明。
即使是那短暂的昏暗,也并非是真正的昏暗,只是人类的眼睛需要适应那陡然变亮的光芒,而对自我进行的保护。
波涛汹涌的光辉之海泛起无尽的浪潮,大量的金光自其中浮现,一道巨大的金色太阳自海水之中升起,照耀着太易神界,也将光芒投射到圣源世界之中。
这些力量,是经过太易神界转化后的信仰之力,洗去了顾易的气息,却按照顾易的意志在行动。
它们刺破了猩红的云层,宛若一场破除一切污秽的纯净之雨。
面对这无孔不入,覆盖整个帝国境内的金色光雨,卡洛曼一世无能为力。
原本祂设置的猩红之壁就如同流沙一般,不断地吞噬着信仰,可太易神这一手等同于一层又一层地将沙子清除。
“哼,太易神,我记住你了。”
“我们的帐,以后再算。”
卡洛曼一世不知道对太易神放了多少次狠话了,可身为这个世界唯一可以与祂匹敌的次等神明,祂确实奈何不得对方。
只得敞开了一些缺口,放任金色光雨流向太易族人。
祂要集中力量对付这些肮脏的下位神明。
天空中飘起了雨。
不过并非是太易神界的金色光雨,而是猩红云层中落下的红雨。
对于信仰之力有着强大腐蚀作用的红雨。
“啊,这是什么?”
雪狼神卫感受到自己的神卫铠正在被腐蚀。
被这奇怪的红雨所腐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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