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37年7月8日,胶东郡,即墨城,齐燕联军营地。
田横坐在首座对着一众武将大声道:“项梁他已经打到临朐了,我们要是再打不下即墨,齐国就是田假这个胆小鬼和项梁这个小人的了。”
项梁举起田假的旗帜对田横的伤害是最大,没有田假这个齐王之前,大部分齐人投靠的对象就是田横,而且齐地各路豪强也在暗中给田横通风报信,提供粮草物资,让田横的大军在整个齐地犹入无人之境,即便田横屡屡战败,却可以快速恢复实力。
但项梁举起田假这个齐王之后,齐地的局面快速发生变化,先是很多原本送粮草物资的豪强开始减少资助了,他手中的将军也有不少脱离了田横的队伍,向着南方的项梁投奔过去。
这些人走就走了,还留下书信说什么,田假是齐王建的弟弟,田假这个齐王才是真正齐国的正统,但真正的原因却是田横不能打。
一个月前他们集中了10万大军包围临淄城,当时临淄城的蒙毅只有上万的秦军,临淄城内还有他们的内应,谁都觉得这一战他们必胜无疑。
结果蒙毅他来一个夜袭,直接击溃了齐燕联军,他们一路逃了上百里,损失了2万人马。
当时虽然大家都没有说什么,但暗地里齐地的贵族豪强都说田氏兄弟不能打,总是弄出这样的大败仗。
只是当时齐地豪强的选择不多,田横再不能打,但却是一直在齐地抵抗秦军的人,光这点就强过齐地的所有豪强,田横是整个齐地唯一的旗帜,所以大家只能继续选择支持田横。
而陈馀也劝谏田横仗要一点点打,先易后难,先攻占整个胶东郡,以此为根基一点点把秦人在齐地的势力消灭。
田横进攻临淄已经失败了,只能听陈馀的意见带领大军逐步吞并夜县、黄县、县、东牟等县,现在他只差攻克即墨就可以占据整个胶东郡了。
只可惜虽然田横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带领大军围攻即墨,齐地也在他手中一点点收复。
但项梁也击退了冯劫率领十万秦军,一路从莒县追杀冯劫到驹县的消息也传到即墨,田横眼看着项梁就要围攻临淄城了,内心无比着急。
在齐地临淄郡最富裕,人口也最多,是齐地最重要的郡,要是让项梁这个小人占据临淄,他们兄弟这几年的付出不全部为项梁做了垫脚石,这是田横不能容忍的事情。
齐地的贵族豪强想法却不一样,项梁居然可以一口气杀退冯劫的十万秦军,更是追杀几百里,一直打到驹县。
一对比,田横十几万人打不下一个上万秦军守卫的临淄,但项梁十几万人却可以击败拥兵10万的冯劫,现在都快包围临淄了,双方军事才能的差距肉眼可见。
以前项梁是楚人,大家觉得齐人投靠楚人面子上不好看,加上项梁的大军在齐地之外,想投靠也非常难。
但现在项梁杀到临淄郡,举起田假的旗帜,我们投靠齐王就这合情合理了,而且田假这个齐王比田横这个齐国丞相在血统上更纯正,谁也不能说脱离田横,投靠田假是背叛齐国。于是有不少田横手下的将军脱离他的队伍,南下投靠项梁去了。
当时田横怒火中烧,甚至打算派遣士兵追杀离开的将领,但被陈馀和侄子田广制止了。
陈馀的燕军且不说,但齐军却不是田横一个人说了算的,这支大军是齐地的贵族豪强组建的诸侯联军,这根本就不是田横一个人的军队,他自然也不可能肆意妄为。
而且离开将领也有说得过去的理由,毕竟人家南下也是为了打秦军。但田横要是追杀的话,只怕留在田横军中的其他将领会人人自危,到时候田横的大军会土崩瓦解。
陈馀当时就告诉田横,想要改变这一切就要打胜仗,攻克即墨就是他此时最好的选择。
陈馀问道:“丞相即墨城也是当初齐国五都之一,城高池深,我们正面强攻即墨损失巨大,得不偿失,城中的豪杰之士联络的如何,能不能不能让他们在内部发动叛乱,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田横道:“他们要我们先猛攻城墙吸引秦军注意力,他们才能打开城门。”
蒯彻笑道:“如此丞相还有什么可担忧的,我等猛攻即墨既可,秦军在这样内外夹击之下,他们想要守住即墨都不可能。丞相只要拿下即墨就有一个稳定的根基之地,到时候反攻临淄易如反掌。”
田横想了想豪气道:“好,我们猛攻即墨。”
出了中军大帐,陈馀打算集结燕军,但蒯彻追上陈馀小声道:“白马会盟之后,天下大势已变,燕王要为自己谋算了,秦国虽然现在看上去强势,但从蒙恬粮道断绝之后,秦国已经无力回天了,现在嬴政运气好,还能保住关中,运气差,则赢氏族灭。”
“汉王已经在为秦灭之后做准备,他明明有能力正面击溃蒙恬的大军,但却派遣自己的部下迂回到赵国,这与其说是在压缩蒙恬的战略空间,不如说汉王这是在压缩赵歇张耳的战略空间,蒙恬灭亡之后,只怕赵国也不会存在了。”
“汉王不会这样做吧?”陈馀一脸愕然。
他是见过徐凡的,当时徐凡给他的感受就是很奇特,即便徐凡已经经过了几个月的杀伐了,但他却看出徐凡是一个很平和的人,待在这种人身边是不会感到紧张,你能感受到这个人不会伤害你,这种气质是他从来没有见过。
战国乱世要成大事就要争要抢,这个时代的人上到贵族下到普通的草民,激烈的竞争当中,遇到陌生人总是不自觉露出凶相,或者警惕无比,这个时代的人也不介意暴露自己的狠辣和凶狠,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心怀不轨之人。
而像徐凡这样老好人的气质几乎看不到,这也是陈馀认定徐凡不能成事的原因,在乱世当中你看上去就好欺负,怎么争得过那些狠辣凶狠的恶人。
但后面现实打了他的脸了,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老好人居然真成事了。
本来陈馀以为徐凡在乱世也改变自己的性格了,但后来他听说,秦嘉抢了他的楚王,徐凡却没有进攻秦嘉,而是自立为汉王,后面项梁把秦嘉的首级交给徐凡,徐凡也厚葬了。
后更是出兵救张耳,陈馀可是知道自己和张耳在汉军当中名声极其差,不管徐凡当初是如何想的,但张耳终究是被徐凡救的。
这个时代儒家的礼仪还没有成为规则,狠辣阴毒甚至不能算是一种恶劣的品德,孟尝君可以为了几个百姓嘲讽他,屠杀几百个人,吕后可以砍了情敌的四肢,谁都不知道死亡和明天谁先到来,所以这个时代的人都肆意放纵自己的欲望。
伪君子在这个时代是找不到观众,除非你能做到和勾践一样真的复仇了,要不然的话,卧薪尝胆只会受人嘲讽。
所以陈馀可以确定徐凡没有变,现在蒯彻说徐凡要吞并张耳他都有点不相信。
蒯彻却冷笑道:“这可是几千里的江山,如此诱惑,即便是圣人也会变成暴君,即便汉王忍住了,下面的将军们能忍得住吗?
要不然解释不了汉王为什么派兵入赵,这是在为战后做准备。”
“大王也要早做准备返回燕国了,秦人在燕国实力强大,反秦的燕军势力也不止大王一家,要是他们得势了,燕国就不是大王您的了。”
陈馀躲在辽东郡,好处是躲开了秦军的兵锋,坏处是远离了燕国核心势力,加上他这个燕王一直帮田横打仗,燕国的贵族豪强当然要另选他人帮忙维护自己的利益,所以此时陈馀的处境是非常差的,稍有不慎,他这个燕王就变成了辽东王。
陈馀听完蒯彻的话眉头紧皱,他当然理解蒯彻的意思,只是他觉得田横救了他的命,现在正是田横需要自己的时候,他抛弃田横有点不道德。
蒯彻继续说道:“打下即墨只是田横丞相占据齐国的开始,项梁也是田横丞相的大敌,大王您只有恢复实力才能帮助田横丞相。”
陈馀想了想道:“先帮助田横丞相攻克即墨再提回燕国的事。”
即墨,赵宏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齐燕大军的大营,脸上一片肃穆,内心更是把冯劫骂了无数遍,好不容易把他救出莒县,结果却是把他送进即墨,面对的还是十余万敌人,这算什么事情,他情愿还是在莒县,最起码莒县他知根知底。
“田横不是被蒙毅将军击溃了,为什么还有如此大军?”赵宏不理解问道。
都尉邹普苦笑道:“这里是齐地,齐人有几百万,而我们圈地之后,齐地上下都对我们仇恨无比,算上蒙毅将军那次,已经是我们三次击溃齐人叛军了,但他们却屡次能集结起庞大的军队,均田虽然不错,但粗暴抢夺齐人的土地还是有问题的。”
赵宏瞪邹普道:“当初你们分田地的时候,各个都要分肥沃的土地,当时你们不提,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而后赵宏看着城下连绵十几里的叛军大营道:“我们双方已经是不死不休了,只能打下去,彻底镇压了这些齐人叛逆,齐地的土地才会属于我们。”
邹普也恶狠狠道:“狠狠的杀,杀光这些敢造反的齐人,他们就不会再想什么土地的事情了,杀人我大秦还没有怕过谁。
“咚咚咚!”
巨大的战鼓声音从齐燕联军大营里传了出来,联军庞大的军队不断出营地,无数战旗竖立在联军营地之外,士兵们纷纷走向自己的战旗下。
很快10万联军兵分三路向着即墨走去,走的最快的田横部在距离即墨城墙300步位置停下。
赵宏下命令道:“擂战鼓,全军准备战斗!”
“咚咚咚!”的战鼓声音响彻整个即墨,城墙上的士兵纷纷拿去自己的武器。
“石头哥,敌人来了!”土根紧张叫道。
石头却缓慢张开眼睛道:“放心,敌人来的没有这么快,你现在就如此紧张,力气会消耗的很快的。”
其他即墨城楼上的士兵也开始起身看向敌人,而他们身后的城墙根堆满了各类武器,但战争开始的时候,这些东西将会成为联军战士的噩梦。
田横道:“弓箭手射击,后续突击队准备攻城!”
传令兵快速传达田横的命令,5000弓箭手出列对着即墨射击。
“咻咻咻!”
“盾牌!”石头大叫道。
土根和石头两人分别拿着一面盾牌,两人用盾牌弄出一个小三角躲避箭雨。
“哒哒哒!”数以万计的长江如同冰雹一样打向城楼。
土根趁着箭雨稍歇的间隙,想要看看敌人的情况,可刚看到敌人的云梯搭上城墙,几支长箭就射过来,石头快速把他拉回来道:“不要命了,看这么多做什么。”
土根一脸惊慌,半天不能开口,这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齐军用弓箭压制住秦军,后续的登陆突击队快速把云梯搭上城墙,而后攀爬云梯。
城楼上石头听到敌人的箭雨消失了,就明白敌人开始攀爬城墙了。
他一把拉去土根道:“敌人攻城了,快把他们打退。”
说完他带着土根,两人合力搬运起一块上百斤重的巨石,而后两人翻过女墙对着云梯狠狠的砸下去。
“啊!”巨石砸断云梯,正在攀爬的士兵也被巨石砸死了。
赵宏大声道:“反击,弓箭手反击,不要让敌人登上城墙。”
“咻咻咻!”城墙上无数长箭射出,尤其是马面墙上的秦军士兵,他们直接从侧翼射击齐军士兵,他们想挡也挡不住,无数齐军士兵中箭倒地。
同时秦军士兵也不断用石头,巨木砸向齐军士兵,没多久,城下到处都是齐军士兵的尸体和受伤哀嚎的齐军士兵,战场上血流成河,士兵哀嚎声音不断。
但田横心如铁石,根本不在意这些士兵的伤亡,当先锋齐军士兵伤亡接近一半,士气崩溃,不愿意攻城,田横就让这一营士兵撤退,而后换一营士兵继续进攻。
“杀!”5000士气高昂的齐军士兵再次冲向城墙,他们疯狂地吼叫着,一手盾牌,身背短戈,快速奔向即墨城墙。
这些齐军都是复仇者,他们的战斗力可能不行,但能承受的伤亡远远高于秦军。
石头再次道:“继续砸云梯。”
这也算是他的一点守城的经验了,只要砸断云梯,守城会轻松很多,除非敌人重新在自己守护的城墙安置云梯。
土根再次和石头艰难搬运一块石头,长箭在两人身边飞舞,他们每走一步都在和死神抗争。
“丢!”
“轰!”
“啊!”
城墙下再次传来敌人的哀嚎,土根和石头小心躲在城墙下面。
土根此时虽然看不到敌人,但却可以听到长箭击中城墙的声音,自己袍泽被长箭射中的惨叫声,敌人的喊杀声音,丢石头巨木的声音,整个战场成为了一片杀戮的世间了。
两人在长箭减少之后,不断丢石头砸向敌人,用弓箭射击敌人,总之用尽一切办法阻止齐人登上城墙。
这一战打的极其漫长,他们从上午一直打到中午,石头和土根两人浑身已经是血水和汗水交融在一起,浑身的力气都要耗费光了。
但齐人却不为所动,已经换了4个营的士兵攻城,即便这些士兵损失惨重,但战争依旧没有停止。
这不但是东面城墙是这样,在南北两面城墙齐燕联军,攻势也是异常猛烈,秦军即便有1.5万守城,但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守,城池守的也极其艰难,赵宏只能不断把预备役的士兵派遣到城墙上支援,城内的防御也变得越发虚弱了。
即墨,管府。
“家主,秦人在城门口的士兵只剩下100人了!”一个穿着铠甲的家将激动汇报道。
管祁激动道:“联系其他家族,一炷香之后发动突袭,打开东城门。”
管祁的先祖就是几百年前大名鼎鼎的管仲。不过他们家族从管仲之后就没有出过什么人才了,但靠着先祖的功业,管家在齐地一直是上层贵族生活,可以说是与国同休的地位。
但当田氏代齐之后,他们这些上古遗老就成为了障碍。接下来几百年管家一直受到田氏排挤,从顶层的贵族沦为地方的小贵族,但生活依旧无忧。
但等秦国灭齐之后,管家彻底从贵族阶级没落了,只留下一点土地了,勉强只能算是豪强了。
但暴秦强大让管家人只能忍住了,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秦人会在齐圈地,这是一点活路都不打算给他们了,这些连贪生怕死的管祁都忍不了了,再忍下去,传承几百年的管家就要消失了。
所以当这次田横杀到即墨的时候,管祁联络了整个即墨的豪强打算帮助田横打开城门。
一炷香时间很快就到了。
管祁身穿铠甲,带领200名私兵冲出自己的府邸大吼道:“齐国兴衰在此一举,诸君,杀秦贼!”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