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历十九年,十月二十五日,吕宋城。
吕宋国是整个南洋诸侯国当中发展最快的国度,算是本土土著人口有几十万,吕宋都城的人口更是整个南洋第一个突破五万人口的大城市,这个人口比很多南洋诸侯国全部的人口都要多。
而吕宋国能发展的人才快,首要的原因就是吕宋国的炼铜产业带来带来的超额利润,让吕宋国不缺乏发展的资金,这年头香料的价格会降低,但可以制造钱币的铜的价格却从来没有降低过。
要知到随着大汉产业兴盛,尤其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爆发以来,整大汉的财富成倍增加,这需要流通的货币数量也在成倍增加,虽然徐凡弄出纸币这样的信用货币,但就目前阶段而言,天下的贵族还是更加信任金银,普通的百姓也更加信任铜币,大汉即便是要发行纸币,还是需要金,银,铜这三种贵金属作为抵押物。
所以大汉的经济越发展,对贵金属的渴求就越激烈,现在吕宋铜矿的重要性已经超过了香料岛对大汉的重要性了。其他诸侯国,连大汉人都招募不到几个,但吕宋国却是朝廷派遣大匠工匠牵头帮助他们建设高炉,炼铜厂,小型钢铁厂等工厂,还有向水泥厂,砖窑厂等一系列五小工业,南洋的诸侯国都是以种植经济为基础的农业,而吕宋却已经有一定的工业基础。
大汉朝廷还派遣工程队来到吕宋国,帮助他们修建码头,驰道,甚至还修建了整个南洋唯一一条木轨,虽然只有100里,因为马难以适应吕宋的气候,朝廷弄了十个火车头来运载铜锭,并且驻扎了一支蒸汽机修理小队,可以说这是里程碑意义上的进步了,代表着吕宋进入蒸汽时代。
十月是吕宋的雨季,吕宋国大量的工程队,只有暂停修筑的工程,吕宋码头有三条半完工的栈道,这是吕宋国最大的工程,新的码头完成之后,吕宋码头可以同时停留10艘万料海船,还有新式龙门吊,可以一次吊起万斤货物,极大提升码头的货物运载量和装载货物的时间。
码头边上有几个临时搭建的工匠房屋,因为下雨,工匠和码头工人之间相吹牛调侃,这些工人和码头工人有汉人也有本土土著,劳动最能拉动人和人的关系。
一个土著兴高采烈地道:“我们首领从长安城回来了,某就说我们首领不是你们说的那样的人,他不会丢弃我们,肯定会回来,现在他不但回来了,还祭祀了我们的先祖,带回来血脉世系谱。”
为了降低统治南洋的成本,在徐凡的授意下,南洋各大诸侯,对他们治下的土著都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认祖归宗运动,再配合来到南洋儒家的宣传,南洋的土著已经认可了,自己是从大陆上迁移过来的,大陆就是他们的根。
而后每年诸侯大汉之时,大汉的诸侯都会带来一部分他们诸侯国的土著长安参加大会,徐凡的目的自然是加强双方的联系,让这些土著领袖见过长安城之后,臣服在大汉的文明之下。
而去过长安城的土著,无不被长安城的繁华折服,双方文明的差距太大了,一个还处于原始的部落时期,勉强有的刀耕火种,而一个已经步入了工业化社会,这比降维打击的差距都要大,光文明就差了三个等级,长安城比这些土著首领幻想当中都要宏伟千倍百倍。
但很快发生了一个连徐凡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就是这些土著领袖来到过长安城之后,就不愿意回到南洋去了,很多人土著首领拿自己刚刚学来的汉话,跪在徐凡面前道:“宁为长安小民,不为南洋土王。”
这事情轰动整个长安,更是让长安城的百姓无比自豪,看看这就是长安城的宏伟,这就是文明的灯塔,万邦都城的力量。这些土王放着王位都不要,就是要成为长安城的普通百姓。当然只有几百乃至几千部众,能不能算王,就被长安城的百姓自动省略。
这种事情虽然能引起长安城百姓的自豪感,但对于留在南洋的土著,当他们知道自己的首领去了一趟长安城之后,就把他们抛弃了,你说他们是什么感觉,有种被遗弃的感觉。
这种事情发生多了,连在南洋的汉人都知道了,但他们和本土土著聊天的时候,知道他们的首领去长安城之后,就会用一种调侃意味的口吻对本地土著说“你们的首领去了长安城就不会再回来了。”
这些土著当然会反驳道:“自己首领说了一定会回来。”
但因为有去无回的人太多了,他们自己反驳的时候都不太自信,尤其是他们的首领在大汉待了一年之后,再自信的人也失望了。却没有想到峰回路转,他们的首领真回来了。
“怎么离开了一年才回来了?”汉人工匠问道。
本土土著青年自豪道:“我们首领可不止去了长安城,还去我们的祖地,会稽郡拜祭了先祖大禹,所以花的时间久一些。我们首领说了我们是三皇五帝之一的大禹的后代,相传大禹死后葬于会稽,他的儿子启在山上建立宗庙祭祀他。少康后来又把先祖无余封在会稽主持禹的祭祀,并建立越国,建都会稽,我们先祖越王的后代,后面好像是被一个叫吴国的强国打败了,从海上才一路逃到吕宋国。”
“而且首领还找到我们的姓氏,我们的先祖分封在乌程欧余山之阳,称欧阳亭侯,以后某叫欧阳石。”
陈胜和赵高两人慢慢行走的在码头上,有两个吏员跟着两人后面举着雨伞,防止两人被雨水淋着。陈胜听到土著青年的话道:“风烈回来了?”
赵高道:“这个风烈还算是意志力坚定,见识过长安城却没有被迷住,反而再去一趟会稽郡,祭拜了大禹和勾践就回来了。”
赵高自然知道这血脉世系谱有问题,越王勾践好歹称霸一方。懂得炼制铁器的诸侯,越国文明再落魄,也不可能落魄到刀耕火种的程度。
但把这些土著首领送到长安城去对这些南洋诸侯有好处,可以让各大诸侯国更好的融合本地的土著,他们自然不会阻止这样的行为了,所以对这种轻易可以拆穿的谎言,他们也不会揭露,反而是推波助澜的承认。
陈胜道:“土著当中也有人杰,看来某以后重用他。”
赵高淡然道:“不过是一个千人部落的首领,国公能看重他,也是他的幸事。”
陈胜看着天空依旧乌云密布,皱着眉头道:“这雨不停,工程的进度被延缓不说,木轨腐烂的程度也会加剧,难道就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陈胜对最不满的地方就是这里的气候,半年旱季,半年雨季,雨季动不动来一场瓢泼大雨,直接淹了城市,各项基础设施也在雨水的浸泡当中快速损坏,弄的吕宋国基建成本极其高昂。
在南洋铺设木轨最大的缺陷就是水汽太多,加速木轨的腐朽速度,根据修木轨大匠的回报,吕宋国木轨腐朽的速度是中原的三倍,这还是他们涂了防水油的情况下,这不但让吕宋国的轨道维护成本更高,还容易出现火车脱轨的事故不说。
赵高想了想道:“大匠赵平说了一个方法,就是极其耗费钱财。”
陈胜傲然道:“我吕宋国还怕耗费钱财。”
陈胜每年光在铜锭的收入就超过了5亿钱,加上其他椰子,棕榈油,香料等特产,还有吕宋国的税收,每年吕宋国的财政虽然高达10亿钱,吕宋国的富裕程度可以排在大汉诸侯当中的前五位。
赵高道:“赵平说,大汉的钢铁厂已经开始铺设铁轨,以增加轨道的承载能力和维护成本。”
陈胜惊喜道:“铁轨,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赵高苦笑道:“但一里的成本是500万钱,这还是纯铁料的钱。”
“500万钱!”即便陈胜是大户,听到这个数字也是震惊无比,但他后面一想,他只要建设100里的铁轨,这价格也就是炼铜厂一年的收入,咬咬牙好像也不是不能承受。
就在陈胜打算咬牙答应下来的时候,赵高却阻止道:“国公,我吕宋国每年财政结余也不多,现在我等港口要扩建,港口联通城池的驰道也要修沥青驰道,这个费用可不比轨道低,还有重修都城排水系统,我们吕宋国已经没有钱财来再开一个庞大的工程了。”
吕宋国雨水多,每年对基建的投入都非常高,但即便是这样,经常是修建好驰道,雨水一泡,就全完了,马车都走不了,而这两年从大汉传来了沥青驰道的技术,终于让吕宋国看到修好驰道的希望了,虽然用沥青修驰道贵,但沥青防水,一次铺设好之后,几乎就不用担心被泡坏不说,维护的成本还极其低廉,甚至比土路都要低。
所以吕宋国最重要的港口道路开始铺设防水沥青驰道,而大汉用沥青修驰道有好几年经验,陈胜专门花重金请了一支经验丰富的施工队来到吕宋国,帮助吕宋国修建第一条沥青驰道。
还别说,专业的队伍就不一样,如此庞大的雨水落到土路上已经开始积水了,只要有几辆载重马车运行,道路必定会泥浆乱翻,难以行走。但现在这条沥青驰道,即便雨水下了半天,但依旧没有多少积水,沥青路面有一个弧度,雨水流向两侧的排水沟当中。排水管是用水泥浇筑的排水管链接,所有雨水经管道排入大海当中。陈胜看到这幕都直点头,这条沥青驰道虽然花费巨大,但当真是一分钱一分货,每钱都花的值得。
陈胜跟着徐凡十年,学会了徐凡大手大脚建设基建的习惯,沥青马路要修,都城的下水道网络也建设,自己的都城,动不动就因为大雨泡在水中这像什么样子,轨道要维护,这是炼铜厂的生命线。
但要做的事情多了钱财自然就不够,但他可没有学会徐凡制造财富的能力,吕宋的财政收入不过十亿多点,但却已经有几个浩大的工程,这已经把吕宋不多的财政结余压榨一空,只能靠赵高东挪西移勉强维持稳定。
陈胜可惜道:“某早知道有这个法子,就应该去长安城参加诸侯大会。”
现在因为大汉的诸侯太多,太远,大汉朝廷是不会强制诸侯来到长安城,一般派遣使者也是可以,甚至像匈奴,贵霜这样的诸侯国,两三年来一次也可以,朝廷不会强制要求他们参加,除非是明确要求他们要来参加诸侯大会。所以陈胜只是派遣自己的使者去了长安城参加诸侯大会。
“果然当初姐夫没有说错,任何势力和国家都会遇到钱不够花的问题。没想到我吕宋国如此富裕也会遇到这样的难题。”
赵高道:“想要国公维持下去,不过是开源节流,减少朝廷输入的手工业品,尽量我们自己制造,像无我们吕宋也可以建设纺织业厂,器械厂等等这是节流之法,而开源之法,就是多种植香料,纺织棉布等经济作物。”
陈胜失望道:“这不是短时间内可以生效的,而且纺织业的产业链太长,我们要先开垦土地种植棉花,在纺棉花纺成棉布,中间还需要购买蒸汽纺织机,还需要聘请维修人员,还要对工人培训,这对我吕宋国来说,耗费的时间太长了,没有三四年是很难完成纺织业的布局。”
还有一点陈胜没有说,吕宋国的百姓连地都种不明白,他们哪来的能力来操纵纺织机。
赵高想了想道:“也有快速见效的方法,增加矿工数量,多挖掘一下铜矿,卖给海商,朝廷缺铜,这两年铜的价格提升了五成,只要我们增加矿工数量,光卖铜矿也可以获得一笔不小的收入。”
铜矿是吕宋国的支柱产业,吕宋虽然有炼铜厂,但产能远远不如吕宋铜矿挖掘的效率,所以吕宋也会出售一些经过简单分离的精铜矿。相比于难以扩大产能的冶炼行业,挖矿就简单很多了,只要开一个矿洞,让工匠挖掘就行,这就是个体力活,并不需要太高深的技术,所有吕宋国的国民都可以做。
陈胜却迟疑道:“这样我吕宋国的百姓死伤就太重了。”
矿产即便是在后世,那都是拿命换钱的行业,就更加不要说是这个时代了,吕宋矿业发达的前提,是有上万矿工拿命挖矿,吕宋每年因为矿难死亡的百姓接近几百人,再怎么制定安全标准都没,该发生透水事故就发生透水事故,该发生矿难,一样发生矿难。更不要说吕宋国还没有能力制定太高的安全标准。
而赵高说要扩张铜矿的产能,是在明说要拿矿工的命来换钱。吕宋国也不过只有几十万百姓,死的太多陈胜也扛不住。
赵高看到陈胜的迟疑道:“这是吕宋发展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君上,现在的吕宋国哪个行业不是在拿命换钱,这是开拓必须承受的代价。”
陈胜还真被说的无言以对了。因为赵国并没有说错,挖矿是拿人命换钱,发展工业一样是拿命换钱。
像炼铜厂经常发生事故,不是有工人被送料车压死,就是有工匠被高炉烫死,甚至连比较安全的窑厂,都有工匠被烧死。
工业发展从来不是温情脉脉,而是累累尸骨下建立的,农业时代的农户远远满足不了工业时代的功能的标准,想把农户变成一个合格的工人,那是要付出血的牺牲,即便是大汉,每年都会发生十几起重大的安全事故,大汉能做的就是,每次发生重大的事故都在各大工厂向工人宣传,提升他们的安全意识,但必须付的代价却是不可避免的。
而吕宋大部分都是散漫的野人,他们连农业时代的标准都很难达到,就更不要说是工业化了,即便有大汉的工匠监督他们,但吕宋工业已经经常发生事故造成惨重的伤亡。
很多死法甚至连陈胜自己都觉得目瞪口呆,躲在窑洞里不出来,结果烧窑的时候直接被烧的尸骨,烧水泥的时候吞粘土直接被撑死,正常人完全不会干的事情,但这些工匠就是要做,这样自寻死路制定再严格的安全标准有没有。
甚至于吕宋农业也会造成伤亡,开荒遭遇的水土不服,毒虫,毒蛇野兽等各种意外,每年吕宋国因为这些事件死亡的人口超过了三千人,其中差不多有十分之一是汉人,这还是比较正常的情况下,要是那个瘟疫,死亡人口翻几倍,可以直接让一个南阳的诸侯国元气大伤,甚至连大汉的百姓和海商都不敢再来。
可以说即便是徐凡给南洋诸侯国不断开外挂了,有如此多的准备,南洋的开垦每一步都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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