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后让人给白骏赐座,让他离自己近一些,毕竟自己也四十多岁了,太远了有些听不清。
“多谢太后!”白骏行完礼后施施然落座。
“太后如此想要除掉赵王和戚姬,臣以为除了旧怨以外,还是怕那些宗亲王侯,趁着新帝继位未稳,而有所动作罢了。”
吕后点头,白骏继续道:“关于戚姬的事,此乃太后家事,臣不做评价,但是对于赵王之事,需要慎重!”
吕后见白骏并不阻止自己报私仇,脸色也好很多了便道:“还请长史说吧!”
白骏继续道:“而今天下初定,最近的战事也就是前两年才结束,百姓思定,不想要战争,故而如果不是外敌入侵,哪方挑起战争,哪方就一定会失去民心,就一定会失败。
其次,如今各位诸侯王年纪都尚小,最小的一个也就只有五六岁,所以太后并不需要担心有诸侯王起兵争夺帝位。
又说如果有人挟持诸侯王,打着继承皇位的名号,起兵造反,其实不必中央出兵,只需一纸诏令,叛贼就将被周围诸侯国和郡县兵解决。
因此此时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实行仁政,减少对民众的驱使,减少对外的战争,让百姓得到休息,这样天下万民都会感念大汉,也都会感念太后,甚至于陛下,如此看来,时间越久,陛下的帝位也就越稳固!”
“哀家知道,这也是萧丞相所做的。”
“再一个关于赵王的处置问题,太后也该知道,陛下的确是想要保住赵王的性命,但是这并不代表陛下会保障赵王的王位啊!
臣之所以赞同陛下见太后,行保赵王之事,是因为这对于太后稳定天下有很重要的原因,太后有所不知,我白氏在几百年的发展中,终结出了一個词,名叫政治信誉。”
“政治信誉?”
“是的,政治信誉,就拿我白氏来说,我们一直以来遵守的就是言必行,行必果,只要是白氏许下的承诺,就一定会办到,这也使得不管是百姓,还是其他家族包括先帝都十分认可白氏的信誉,毕竟几百年来,白氏几乎都没有失信过。
也正是因为白氏的政治信誉,才致使先帝没有像除灭其他诸侯王一样,直接带兵攻打白国,反而遵从留侯的意见,先礼后兵,因为先帝知道,只要我们同意了不反对他,就一定不会反对他,他不会担心白氏会威胁到他的帝国。
而太后此时缺的就是政治信誉,如果太后真的因为这事将赵王杀了,这一定会引起其他刘姓诸侯王的警惕,即使他们会因为中央的强势而后退,但是也绝不会妥协,这一定会给后面留下隐患。
到那时,刘姓诸侯王一定不会认为这是皇帝的决议,而是会认为这是太后为了吕氏,在压制刘氏,到时候,本来处于合作关系的吕氏和刘氏一定会爆发激烈的冲突。
这让陛下又该如何决策呢?是因为孝顺而支持太后的吕氏呢?还是因为同姓刘而支持宗室的刘姓呢?您这不是在为陛下留下后患吗?”
吕后静静的消化着白骏的观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哀家可以暂且不对诸侯王动手,但是对于赵王怎么办?他可是一定会威胁到皇帝的帝位的。”
白骏道:“赵王能够威胁到陛下,除了继承权的问题,就只有赵国的军力了。而继承权,除了赵王有,其他的诸侯王也都有,所以归根到底就是军力和赵国国力的问题。太后可以直接以戚姬的罪行或其他理由,不断将赵王的封地削减,等到那时,赵王就空有赵王的头衔,而没有实力插手长安的事了。”
吕后听完了白骏的大论,起身道:“你说的,哀家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白骏也不知道吕后听进去没,只好告辞了。
十二月
吕后见始终找不到对赵王下手的时机,只好照着白骏的建议来办了。
未央宫突然发出一道指令,说先帝之戚姬,阴谋谋反被打入永巷,终身不得出来,紧接着,又下旨道:“戚姬谋反,皆是为了其子赵王刘如意,但是因为赵王并不知情,所以看在其为先帝之子的份上,保留赵王之位,但是需要交出除了常山郡之外的所有郡县,交由中央直属。”
赵王在感谢完汉帝的保护后,果断接受了对于自己的处置,上书言自己之罪,又说今后一定安分守己,对汉帝的命令言听计从。如此赵王才被吕后准许离开长安。
离开长安后,赵王深感从死亡线上回来了,长舒一口气。而其他刘姓诸侯王,见赵王安全落地,也是放松了不少,但是见赵王被削减到只有一郡之地,也被中央下的狠手吓到了,对待朝廷愈加恭敬。
而代王刘恒生怕自己的母亲也被吕后伤害,便上书请求将薄夫人送至代国。吕后同意了,其余诸侯王见状纷纷上书请求接回自己的生母。这意味着,他们完全放弃了吕雉之子的身份,主动放弃了继承权,吕后十分高兴,都同意了。
而位于永巷中的戚姬就过得生不如死了,吕后得不到撒气的地方,只好将气撒到她的身上,而赵王因为一直处于吕后的恐怖威胁之下,就连为自己母亲求饶的勇气都没有,灰溜溜的回到了襄国。
吕后让人砍断戚夫人的手脚,挖去双眼,熏聋双耳,灌下哑药,并把她扔到厕所里,称她为“人彘”,并下了封口令,不允许此处的一切传到皇帝的耳中,对外称戚姬生活在永巷。
汉帝二年
十月
楚王和齐王来长安朝见。
汉帝在吕后面前设宴款待齐王,汉帝因为齐王是哥哥,就安排他坐在上首,按照普通百姓家的礼节对待他,而齐王因为喝了酒,没有反应过来,便坐在了上首。
吕后看到后十分生气,直接拂袖从宴会当场离开,齐王没有反应过来,只好找了理由离开了。
等到酒醒,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又想到吕后睚眦必报的性格,十分慌张,便招来齐国内史士询问对策。
内史士道:“太后只有皇帝和鲁元公主两个孩子。现在大王有七十多座城邑,而公主只有几座城为食邑。假如大王将一个郡献给太后,作为公主的汤沐邑,太后一定会很高兴,这样大王就一定没有忧虑了。”
于是当天,齐王就进宫面见太后,将城阳郡献给公主,尊崇公主为王太后。
吕后非常高兴,答应了齐王的请求,就在齐王的官邸摆酒设宴,畅快饮酒,宴会结束后,就让齐王回去了。
同年
大汉丞相萧何去世,平阳侯曹参继为丞相。
而吕后因为汉帝年纪长大了不少,便放出来一部分权利,让汉帝上手处理政务。
曹参为相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弄巧好名之徒尽皆斥去,只留下了老成木讷之辈。而国家政治制度,继续沿用萧何的制度,一切都没有变化,并明确下令不允许别人提意见,除了身为长史的白骏以外,其余人都不理解。
更为甚者,曹参日夜饮酒作乐,有属下看不惯,想要向他谏言,曹参立即将其喊去喝酒,一直到谏者喝醉了,谏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汉帝开始接触政务后,霎时间雄心勃勃,想着要学习先帝,干出一番大事业,于是每天期望着有什么政务。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一连几个月,每天的政务就是大猫小猫三两只,一刻钟都不到,就处理完了。
汉帝问送奏书的官吏道:“每日的奏书就只有这点?”
官吏回道:“是的!”
汉帝不高兴的问道:“是不是你们都将奏书送到母后那里去了?”
官吏惶恐道:“陛下恕罪,这些都是太后让送过来的。”
汉帝不信,这么大个国家,每天就这点事?想到此处,汉帝便向着吕后宫殿走去。
来到吕后宫殿,就看到吕后正在宫女的陪同下赏花,汉帝尴尬道:“母后!”
吕后看见汉帝来了,笑着道:“找我何事?”
汉帝将自己对于每天奏书少的事告诉了吕后,吕后笑道:“那官吏没有骗你,每日的奏书确实没有多少,而我每日给你的奏书,几乎已经占了三分之二了。”
汉帝疑惑道:“这么少?不可能,大汉郡县何止百座,庶民何止千万,不可能只有这么多。”又想到,历史上那些将君主架空的权臣,汉帝认为曹参就是那种人,于是道:“一定是曹参故意截留奏书,蒙骗我们母子,孩儿这就去找他!”
说完扭头就去找曹参,吕后见状只是笑着摇摇头,没有管。
汉帝先是召曹参之子自己的玩伴中大夫曹窋,让他回家询问他爹为什么政务如此少,结果曹窋询问不成,反遭曹参以乱插手政事的原因一顿鞭挞。
第二日曹窋瘸着腿来见汉帝,将昨日之事一并告知,见曹窋挨打,心中愈加确定曹参是大汉的第一个权臣,想着自己能将第一个权臣扳倒,便心情激愤。
于是汉帝先准备好侍卫在偏殿,只待自己的命令,然后又将曹参招进宫,想着自己才刚刚接触政务,就遇到了权臣,想着等下要用什么办法,能否以温和的手段将权利从曹参手中夺回来。
“臣曹参参见陛下,陛下万年!”
“朕安,曹丞相请起!来人赐座,上茶!”
曹参虽然疑惑汉帝为什么召自己,但是自己也没有干什么坏事,或许是汉帝想要咨询什么政事吧!便随着汉帝的话坐下来,端起茶杯悠闲地品茶。
汉帝见到曹参优哉游哉的品茶,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果然就是一个大权臣,一副阳虎做派,想着自己不能被他压低气势,再加上,自己身处皇宫,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在我。
想到此处,汉帝陡然大怒,用力“啪!”的拍一下几案,将几案上的茶水都拍撒了。
“大胆曹参,何故蒙骗与朕?”
曹参吓得一激灵,茶水全部都倾倒在身上,但是顾不得,对着汉帝行礼道:“不知陛下何意?”
汉帝问他为何尽用些昏衲之辈,而致使自己手中的政务如此之少。
曹参明白了原因,便道:“陛下自认为跟先帝相比谁更圣明呢?”
汉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老实道:“当然是先帝,朕怎么敢跟先帝比!”
曹参又问:“那陛下您看我与萧丞相谁更加贤能呢?”
汉帝道:“貌似萧丞相更加贤能!”
“这就对了。先帝与萧丞相定天下,制度法令都已经非常清楚了,陛下只需拱手,我们臣下只需各安其职,遵纪守法无有过失即可。这也是为什么每日政务少的原因啊!”
汉帝知道误会曹参了,满脸笑意的亲自送曹参出殿门道:“您说的对啊,是老成持国之言啊!”
曹参久经军旅,听到隔壁好似有兵甲之声,问道:“陛下偏殿有何人?竟然穿甲持刃?是欲对陛下不利吗?”
汉帝尴尬道:“啊,哈哈,是朕找来的舞剑的伶人,陶冶一下。”
曹参看着汉帝没有多言,只是笑了笑,行了一礼,走了。
汉帝抹了头上一把汗,下令让偏殿的军队撤了,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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