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祸乱起萧墙

  神京西城,鑫春街。

  七月初至,烈日融金,正是神京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

  滚烫的路面像点了火,街道两旁店铺都生意寡淡,门可罗雀,这种酷暑天气,无人关顾,也算正常。

  但鑫春街却有一家店铺是例外,就是最近在市井中颇有名气的秀娘香铺。

  这里不仅没有因为酷热天气,而变得人气冷落,反而生意格外兴旺。

  两间开脸的店铺里,都是绫罗裙钗的人影,挑选货架上的物品,笑语轻声,显得很是惬意,半点没受店外火焰酷暑的影响。

  店堂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摆了三个半人高的白色瓷缸,里面晶莹剔透的冰块堆成小山,往外冒着白森森的寒气。

  这三瓷缸冰块,消除了店堂中的暑气,整个秀娘香铺中清凉宜人,十分舒爽,也怪不得酷暑天中,香铺的人气还这么兴旺。

  这些在店里盘桓的妇人,与其说是买东西,更多的似乎是在炎炎暑热中,享用店里异样的清凉。

  贾琮本想开一间冰店赚钱的主意,最终还是被他暂时搁置了。

  镇安府。

  突然看到烈日映照的额街面上,走来五六个衙役,手拿哨棍锁链,神色不善,且正朝着香铺而来,心中一惊。

  只是将收集到的材料,运到城外隐秘的香水作坊,每日做出来的冰块,都运到秀娘香铺和茶楼女舍。

  虽当年她也曾是乡绅夫人,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做商贾之事。

  秀娘香铺中这三缸寒冰,按市价就不下于十两银子,就这样放在店里取凉,不到一天就会消耗光,也真是大手笔了。

  ……

  此刻,封氏正忙着和一个新客,介绍店里新出的一种香水。

  回想前面十年的颠沛苦楚,如今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她知足了,对店里的生意更是也异常上心。

  她做了这家香铺的掌柜娘子,可以坦然的养活自己,还能时时和女儿相聚。

  在这炎炎盛夏里,这两处店铺的异象,已成了鑫春街独特的风景。

  推官刘彬芳走进府尹张守安的官廨。

  只是这样的夏日寒冰的场景,在鑫春街还不止秀娘香铺这一家,街上哪家茶楼女舍也是这种景象,同样是生意鼎盛,人气兴旺。

  效果还是非常好的,将两家店铺的生意拉高了一大截。

  店里这些都是富有之家的妇人,多少都见过世面,也知神京城中有两家出卖冬冰的店铺,只是价格十分昂贵。

  但这么多年以来,丈夫走失,女儿被拐,娘家生父又如此贪鄙冷酷,让她尝尽了人间苦楚。

  店里封氏和一个叫刘平的伙计,忙碌不停,封氏忙着招呼女客,刘平负责收银记账。

  ……

  自从封氏被贾琮安排到香铺做事,如今她已完全适应这种日子。

  听说女儿在贾府过得很好,贾公子对他极好,府上老太太都喜欢她,几乎是当半个小姐在养活。

  直到她遇到贾琮,这个十几岁的孩子,是她一生的贵人,不仅帮她找回失散多年的女儿,还带着她们母女逃离生父的龌龊算计。

  刘彬芳是府尹张守安的心腹,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吏,两人关系密切。

  当年荣国府发生奴仆巫蛊谋害案,就是刘彬芳出面上门查探,张守安在背后运筹帷幄,趋利避害,让镇安府躲过一场纠葛。

  这几年以来,他们两人行事默契,把镇安府打理的风平浪静,张守安在府尹的位置上,也捞到不少好处。

  只是眼下吏部两年大考在即,要对各衙主官进行考攻,决定升迁、留任、罢黜等去向。

  镇安府上下,都知他刘彬芳是张府尹的人,张守安能否坐稳官位,直接关系到刘彬芳的前程。

  这些年两人早有默契,刘彬芳精于衙务,对诸事很是仔细,发现问题,都会主动找张府尹商议,免得日常政务留下口实纰漏。

  这也是刘彬芳的为官之道,两人是共存互荣的关系。

  今天他经手一张捕票,查询之后觉得有疑虑,便去找张府尹商议,这在以往也是常有的事情。

  “大人,方才捕头刘二振,拿了拘票去鑫春街,说是那家秀娘香铺拖欠官银。

  下官看过上月的官银文牍凭据,这半年时间,秀娘香铺每月都有缴纳官银,数额在一百五十两到两百两不等。

  看似并无拖欠,如贸然拿人下狱,会不会落人口实。”

  张守安端着刚泡的茶抿了一口,说道:“彬芳有所不知,有人举报秀娘香铺,一月的银钱流水有四五千两,按十税取一。

  一个月也不止一二百两的官银啊,实有拖欠隐瞒官银之嫌。”

  刘彬芳听了这话一愣,那家秀娘香铺又不是大商号,不过两间开脸。

  这样的店铺缴纳官银,以往都有惯例,每月二百两官银即可封顶,虽不是官府法定,却是惯用的做法。

  其实每家店铺每月能做多少生意,官府很难准确判断其大小,对每户商铺的缴纳官银数目,都是官府靠着行市粗估。

  对中小店铺定每月二百两官银封顶,可以防止对商铺盘剥过重,还能起到细水长流之意。

  刘彬芳心中奇怪,府尹大人应该知道这个官银收缴的规矩,为何突然对这家秀娘香铺,如此苛刻起来。

  张守安见刘彬芳的表情,哪里不知道他心中有疑虑。

  “还有人举告,秀娘香铺盗用他人家传制香秘方,巧取豪夺,谋取暴利,苦主要其交还秘方,伏法赔偿。”

  刘彬芳一听这话,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他也不是第一天在镇安府为官,身为负责刑诉的推官,更不会是个笨蛋。

  举告他人盗用秘方,又要人家交出秘方,到底是哪个在巧取豪夺,那里还不清楚。

  必定是这家香铺生意银钱极好,被权贵觊觎,这种弱肉强食的抢占之事,时常都有,一般都是权贵勾连衙门行事,也司空见惯了。

  刘彬芳心中叹息,张大人半生宦海沉浮,好不容易谋了镇安府尹的官位,为了坐稳官位,一贯爱交好高门权贵,只怕又是得了他人请托。

  既然猜到了底细,刘彬芳便不想沾惹,左右让张受安自己去料理便是,这种事总是不太光彩,他可不想牵连上,闹出事情也落不到他头上。

  于是便岔开话题,又说了几句其他的事务,便告辞离开张守安的官廨。

  张守安看着刘彬芳离开的身影,心里暗骂老狐狸。

  他出身寒门,缺少世家人脉,蹉跎半生才爬上神京镇安府尹的位置,靠的还不是拉下脸面结交名门权贵。

  其实这样的事,这两年他也做过一两件,首尾收拾干净,且给他带来不少好处。

  那家秀娘香铺他也仔细探查过,东主竟是个未满双十的女子,并无根底,店里掌柜也是个普通妇人。

  她们不知从哪里学来一手制香的手艺,将生意做的如此红火。

  但却没有高门仪仗,豪门庇佑,和孩童抱金过市有何区别,也怪不得被他人觊觎。

  眼下就是吏部两年大考,张守安出身寒门,虽然这两年刻意结交权势,但在吏部却没有什么人脉。

  而此次请托事情的之人,却是大周顶级贵勋,朝野内外人脉丰厚,甚至和吏部考功司的郎官是世交之谊。

  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交好机会,如果不是他和这人,有几面之缘,人家还不一定求到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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