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良缘生喜兆

  修善师太见妙玉进来,说道:“每次静慧回来看我,总能见到她气色欣然,眉眼晕喜,当初让她跟着玉章,果然是没错的。”

  妙玉淡然一笑,说道:“如今我才知师傅目光如炬,让静慧跟着他,果然是极好归宿……”

  修善师太并没留意徒弟的神情,说道:“当年我在蟠香寺第一次见他,器宇神光不俗,气象天成,灵气充盈,是我平生未见。

  我便知他绝非池中之物,这些年他事事奇异,无往不利,当真无双无对,原先我只是觉得静慧倒是好生福缘。”

  妙玉听了这话,脸上不自禁生出微笑,但听出师傅话中有话,说道:“他事事出色,不是好事吗?这样静慧跟着他,才能足够稳妥。”

  修善师太说道:“但今日我观他面相,却比往年更多一丝阳煞之气,或许是他刚承袭双爵,命数走势出了变数。

  早前我听芷芍说过,他今年正当舞象之年,我看他气韵变动,便随口问他和他父亲的生辰,便觉得有些不对。”

  妙玉知道师傅修善师太精通先天神数,她跟随师傅十余年,也得到几分真传。

  虽远不如修善师太精深,却已听出话中几分意思,心中不免有几分惊讶……

  修善师太说道:“人存红尘之间,皆得天地气机交感而生,绝非偶然,有迹可循。

  生合四柱干支,蕴含阴阳两变,合称八法之数,循机推演,通达因果。

  父母子女血脉相连,气机相通,阴阳八变,卜相运程,息息相关,必有定数。

  但我刚才问玉章亡父的生辰年月,再勘合贾赦的丧期之数,以独门先天神数估算,他们父子的命数并不相和,有驳常理……

  如今天下皆知,威远伯贾琮乃贾赦庶出血脉,这未免有些古怪。”

  妙玉想到方才她和贾琮,在禅房奉茶相谈,言语默契,平和喜乐,却突然有了这样惊悚疑虑,心中未免惴惴不安。

  在她的心目之中,贾琮是师妹静慧的福运,她自然希望他身上不会出现难测之事,以免牵扯到的他人福祸。

  “师傅的先天神数虽然奥妙,但想要窥透命理,须八变之数齐全,气脉卜相辅助,筹算繁复,即便出现差错,也在常理之中。”

  修善师太说道:“你说的没错,我虽知他们父子生年出月,却不知诞养时辰,更从没见过贾赦面相气韵,推演的确难以万全。

  但贾琮此人才情卓绝,异于常人,少年早发,光耀同伦。

  不过舞象之龄,官爵已如此荣盛,气数炙热,位份堪重。

  这样的人一旦命数迷离,生格叵测,极易今胜明败,福运崩沮,牵联祸结,大吉便化大凶!

  你师妹跟着他这样的人物,或是大福之运,或是败离之相,如今看来,还真是难于预说。”

  妙玉听了师傅一番话,一双美眸光晕流转,秀眉微颦,若有所思,心中压着沉沉的忧虑……

  ……

  伯爵府,贾琮院。

  贾琮和芷芍回到府邸,已经过了午时,五儿去西府之前,担心他们回来赶不上时辰,已事先让厨房安排了饭蔬菜肴。

  贾琮和芷芍用过饭菜,又回了书房忙碌当日的功课,一直将到日落之前,院子外响起轻盈的脚步声。

  贾琮通过窗户,看到外头一个杏红娇艳的影子,书房门口光线晃动,就见探春巧笑嫣然着进来。

  贾琮笑道:“三妹妹今日去得可是够久,竟到现在才回府,必定是好玩的,可有遇到什么新鲜事?”

  探春琼鼻微微一皱,神情有些无奈,说道:“今日去了夏家大半日,可着实有些无趣,总算熬到太太告辞,这才打道回府。

  我心里正不自在,想找三哥哥说话解闷,你倒是打趣起来,哪里还有好玩的,更没什么新鲜事。

  太太到了夏家,夏太太就请了她进里屋说话,说了许久都没出来,我被夏姑娘带去逛园子喝茶说话。”

  贾琮听了心中微微一动,探春无意的说辞,却让贾琮品味出一些蹊跷。

  按道理王夫人带着女儿上门拜访,双方母女应当同屋说话招待,这才是礼数正理。

  但是探春到了夏家,王夫人和夏太太一味闭门说话,倒像是故意把探春支开,只由夏姑娘陪同,她们到底说什么事,探春还听不得?

  贾琮问道:“这倒稀奇了,你说过太太和夏太太认识不久,怎么这样要好起来。

  她们自己说话,让你们两个前年轻姑娘作伴,估计你们也没什么话说,岂能不无趣的。”

  探春听了贾琮这话,脸上浮出奇怪神情,说道:“三哥哥这话倒是说错了,夏姑娘甚是健谈,一张小嘴没停过,说了许多话呢。”

  贾琮微微好奇,随口问道:“这倒是稀奇了,你们也没见过几次,她竟有这么多话说。”

  探春说道:“夏姑娘对贾家国公伯爵门第,十分好奇稀奇,问了我不少两府的事,还老说让我带着逛贾家的园子。”

  贾琮听了这话心中愈发古怪,问道:“上次夏太太母女到东路院做客,太太不是让宝玉去见过客,那夏姑娘没提到宝玉?”

  探春听了微微一愣,脱口说道:“夏姑娘问了不少家里的事,唯独从没提过二哥哥,倒是常提到三哥哥……”

  贾琮听了有些诧异,难道自己想岔了,夏金桂和宝玉竟没什么故事……

  他听探春说夏金贵提到自己,有些膈应的说道:“她提到我干嘛,我们素不相识,真是莫名其妙。”

  ……

  探春想起今日在夏家的情形,心中有些异样,那夏姑娘是个有趣的,问了许多府上的闲事。

  比如贾家姊妹日常是不是都很亲密要好?

  三妹妹听说都住伯爵府,必定很受威远伯疼爱?

  薛大姑娘是外家姑娘,也经常去伯爵府走动玩乐吗?

  府上还有个林大姑娘,听说是姑苏林家大小姐,从小在贾家养大的,是个极出色标准的人物,姊妹中必定也很亲密。

  听说荣国府主堂叫荣禧堂,是历代家主的住处,必定是个富丽华贵的地方,却不知是什么模样?

  诸如此类的问题,一接着一桩,都让探春有些应接不暇。

  其实一般人羡慕国公府邸富贵荣耀,心中好奇关注,问出这些问题,都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

  虽探春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对外头的阴暗伎俩,并没有太多见识,但她毕竟是极聪慧精明的女子,并不太好糊弄。

  夏姑娘这大半天时间,这种有意无意的问题聊得多了,到底让探春品味出其中蹊跷。

  再加上探春对自己这三哥哥一贯情重,心思多半都放在他身上,就更能从这些话中品味出异样。

  那就是夏姑娘聊起贾家的事,似乎都会七拐八拐关联到三哥哥身上。

  探春又想到那次夏家母女到东路院拜访,夏姑娘偶尔提到三哥哥。

  那娇媚诱人的语音,让探春不由自主有些恶心,前后事情关联回味,自然琢磨出夏姑娘的心思。

  但依探春所知,夏姑娘只是远远见过三哥哥一面,他们连一句话都没说过,这三哥哥还真是……

  但是这些推敲揣测之言,探春却不好意思和贾琮说出口。

  因这种闺阁私恋暗慕之念,过于荒唐,不成体统,探春对着贾琮实在羞于出口。

  且探春心中清楚,贾琮几次提起夏姑娘,虽不知其中缘故,但言语中对她隐含厌弃隔阂,却是十分明显。

  再加上夏家不过是皇商之家,贾夏两家门第有些悬殊,那位夏姑娘未免有些痴心妄想……

  况且探春心中,还有些孩子气的小心思,要是把这事告诉三哥哥,让他知道有姑娘暗中瞧上他,岂不是让他心中得意,哼!

  两人只说了一会儿夏姑娘的事,便都懒得提这个人,又说了很多日常闲话,时间不知觉过得飞快,窗外已日暮低垂。

  贾琮又留探春在自己院中用饭,还让丫鬟吩咐厨房,加几道探春喜欢的小菜。

  兄妹两个同桌用饭闲聊,笑语晏晏,其乐融融,探春白天在夏家的无聊无趣,自然一扫而空。

  等到掌灯撤桌之时,贾琮才送探春回自己院里。……

  神京,庆逾坊,夏府。

  夏家虽不是官宦之家,但家中金银豪富,日常起居饮食十分阔绰,只是母女两人用饭,一桌却摆了十多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两个女人吃饭还有多大胃口,十多道佳肴美味,每盘都只夹了几筷子,一顿晚饭便已吃完,自有丫鬟上来全部撤下,颇为奢废。

  相比贾琮和探春,两人都是国公府子弟,但兄妹两个一顿晚饭,不过几个精致小菜,也吃得惬意开怀,显得十分清简随意。

  夏家母女等着丫鬟撤去饭桌,又上水盂漱口,再上消食的暖茶,喝过两口又撤下,期间堂屋里五六个丫鬟,流水般进出忙碌。

  夏家虽只是皇商之家,单这一顿饮食做派,讲究贵气之处,比起荣国贾家这种国公门第,一点不遑多让。

  夏姑娘喝过茶,说道:“娘,你今日请贾太太过来,走动一下也就是了,即便帮她家的大姑娘走宫中门路,也算是我家里的人脉本事。

  何必还要白借四千两银子给他,我家虽然富贵,但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她自己痴心妄想,想做皇亲国戚的春秋大梦,自有她自己去花那些个冤枉钱,我们家何必白贴了银子给她。

  贾太太那个假惺惺的样子,女儿见了就心中有气。

  我从外头都打听过事,都说因贾琮有本事能为,那个宝玉是个笨蛋,宫里才让贾琮承袭家中爵位,这多好的事情。

  可是那贾太太就是心里不服气,事事和贾琮这个侄子过不去,总之生出不少龌龊事,我们何必帮这不省油的女人。”

  夏太太一听女儿这话,不禁又皱起眉头,自己女儿一说起贾琮,便格外来劲。

  她和人家连句话都没说过,居然还给人护起短来,简直是不可救药,那小子就这么香气,竟然让自己女儿这般神魂颠倒。

  说道:“我说乖女儿,你也稍稍消停些,别事事都提那贾琮,人家都不知道你是那个,你这又是何苦,还是想些正经靠谱的。

  我格外交好贾太太,费心思帮她筹谋她女儿宫中之事,还借他四千两银子办事,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你。

  你难道忘了那次我们去她家做客,娘特意提起话头,让那个宝玉过来相见,那宝玉也是正经的贾家嫡子。”

  夏姑娘也是聪明之人,一听母亲这话,哪里不知道其中意思。

  颇不服气的说道:“我说娘上次在贾家,怎么巴巴的叫那劳什子宝玉过来见面,原来动了这种心思。

  还这么关照那假惺惺的贾太太,原来想要帮人家拉郎配,这我可是不答应的。

  那个宝玉有些傻兮兮的,看起来好像有些缺心眼,我又不是嫁不出去,可不要他这样的,他和贾琮根本没办法比。”

  ……

  夏太太气道:“你这个不省心的,真是不知羞耻,每日贾琮长贾琮短的叫,他你就不要指望了,说破了天,也是没影的事。

  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和荣国府这样的门第结亲,自然是半点没错的。

  贾琮是荣国府子弟,贾宝玉岂不是同样也是,而且比那小子便利许多,岂不是更好的路径,你可不不要以为钻牛角尖。”

  夏姑娘说道:“我都听说了事情,那个宝玉被宗人府责难,连圣旨都骂他是个笨蛋,他连个秀才都考不上,是个没前程的人。

  他虽长得有些好看,但是要看和谁相比,他连贾琮脚底泥巴都不如,我才不要这样的废物!”

  夏太太训斥道:“你这丫头,都说的什么话,还是就闭嘴吧,我劝你留点口德。

  如今在家里说这种混账话,以后说秃噜了嘴,出嫁了也这般口无遮拦,我看你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你说的确有些道理,但说人不是之前,也想先掂量自家的份量,你也是个聪明人,自己估摸着贾琮是你配得起的吗。

  我们夏家要想结亲国公门第,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能选贾宝玉这样次一等的子弟。

  我都打听过了,宝玉因坏了名头,都中官宦人家小姐,估计都有忌讳,没人会和他结亲,我夏家倒是可以乘这档子便利。

  那宝玉虽然读书科举不成,日常只是内宅厮混,并不在外面浪荡胡闹,但也没多少大毛病,也算个不错的主。”

  夏姑娘被母亲的话,气得脸色发白,想到贾琮俊美威风的模样,对比宝玉那娘气兮兮缺心眼的德行,心中一百个不愿意。

  说道:“娘,我可是你亲生女儿,干嘛这么寒碜我,别人都不要的破玩意,凭什么拾缀拾缀都塞给我,我不愿意!”

  ……

  夏太太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傻女儿,那宝玉也就听着名头不好,其实这可是个最实惠的。

  他是正经的荣国府子弟,这身份可是实打实的,没掺半点假的。

  至于他不能进学做官,那又有什么关系,贾家和夏家都是富贵之家,一辈子都吃穿不愁,不做官还少是非,更便宜过日子。

  他也不像薛大公子那样,会在外头胡搞乱来,你觉得有些傻气,那是性子好捏把,以后进了门还不被你一把攥在手心,多爽利的事。

  加上他家太太这几日走动,也知道我们夏家的人脉和富贵,以后做了婆婆也不敢怎么慢待你,多值当的一件事。

  还有一处平时不显的好处,虽说贾家二房如今说是偏房,都住在荣国府偏院。

  但是贾宝玉都是与众不同,我都仔细花银子打听过,贾家太夫人都疼爱的孙子,可不是威远伯贾琮,而是这贾宝玉。

  即便二房搬到偏院,老太太也舍不得宝玉搬走,日常都是养在荣国正府,以后宝玉成家娶妻,老太太更是会带在身边。

  乖女儿你可要想仔细些,贾琮能为身份太高不可攀,你是决计没有指望的。

  你要是选了那个宝玉,一样能名正言顺嫁入荣国府,做得可是正经的荣国府奶奶,这是何等体面事情。

  这事你只要仔细估摸,嫁给宝玉和嫁给贾琮,往深里说其实并没有两样,何必顺道不走,去爬那个会摔死人的断崖。”

  夏姑娘本来满腔愤懑,但是听到自己母亲这份曲折道理,不禁一双美眸猛然一亮,自己怎么没这一茬事。

  她虽刁蛮任性,但也是聪明精干的性子,自然清楚自己和贾琮,样样都极为悬殊,不过是自己不甘心,有些胡搅蛮缠罢了。

  正经的荣国府奶奶,夏太太这一句话,就像闪电般劈中夏姑娘的芳心,让她心中升起略显病态的陶醉和遐思。

  夏太太一见女儿那神情,便明白自己的话打动了女儿,心中不禁松了口气。

  在夏太太看来,女儿迷恋贾琮,不过是看上他荣国府家主的尊贵身份,将来她好做荣国府正经奶奶,抢到这一桩上等的体面。

  自己方才曲折蜿蜒的一番道理,也是正中女儿下怀。

  她见自己女儿目光闪烁,知女莫若母,知道她必定心中翻腾激烈。

  这个当口,必要将女儿心思勾起,再使力推上一把,才能让她慢慢应承此事,夏家才能真正落定贾家这样的靠山。

  说道:“这事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那贾太太如知道这番心思,还不一定能应承这门亲事。

  你可别以为人家就会上赶着,即便你愿意,还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八字都还没一撇。

  万一她大闺女真在宫中谋得圣宠,贾家二房就会水涨船高,到时贾宝玉可就是国舅,必定和贾琮一样金贵,到时候又是一场空。”

  夏姑娘虽迷恋贾琮俊美给劲,但是毕竟是一厢情愿,听了母亲多方诱导,愈发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

  母女两个正各自心思,夏太太的心腹陈婆子急匆匆进来。

  说道:“太太,外头刚传来消息,赵王妃一个时辰前,突然病重不治,薨了!”

  夏太太一听这话,脸色也是一变,连正想心事的夏姑娘,也立时醒悟过来,脸上都是惊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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