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青山起伏蜿蜒,些许山峰似要刺破天空,却也挡不住那璀璨阳光照耀这片丘壑之地。
俯瞰而下,大大小小的村镇星罗密布,在其中心有一依水而建的城池,便是这边陲地区的主城了。
虽是偏远之地,这一方好山好水却也孕育了一番繁华喧嚣。
辰时刚过,坊市就已响起了商贩们嘈杂的叫卖声和说书人的吆喝:
“今日书接上回!讲的是那城主府内的奇人高手!好家伙,有六条长臂的异士、还有头上顶着三颗脑袋的鬼怪,更有一头惊世凶兽!需每日生吞活剥一个大活人呀!”
“那老城主可是以前北方战场上下来的狠角色,身边奇人异士可不少!”
说书先生摇着纸扇,天花乱坠地说着,唾沫星子横飞。
周围看官也都瞪大了眼睛,竖着耳朵,生怕听漏了一点秘辛。
不远处,一个少年身着素朴短衫,蹲在一个小书摊前。
他的耳朵支棱着,正认真地挑拣地摊上的书本。
放眼扫去,书摊上皆是一些九流书籍,内容驳杂,倒也算包罗万象。
看摊的小老头本是睡眼朦胧,但不经意间瞥见少年瞧的起劲,他立马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唾液,换上讨好笑容。
他把头抻到少年旁,一番打量过后,旋即热情地向少年推销道:
“这位爷,您眼光可真不差!这本《志异录》可了不得,什么离奇的故事在里头都收录了!看看这装订,看看这纸张的品质!真别看我这地儿小,东西那可是一顶一的好货!”
少年默默地听完,随后放下手中书本,拿起另一本继续端详。
老头见少年不搭话,又自顾自地说道:
“哟,您看的这本也不差!”
老头边说着,边拿起手旁几本书,不厌其烦地说道:
“这儿还有《灵仙记》,还有《仙都志》……如果您都不喜欢,那我这儿还有更刺激的……保证您在这崇瑞城找不出他家了!”
老头贼兮兮地笑着,把怀里揣着的书本朝少年亮了亮。
少年打眼看去,只见书本上露出一字……“春”。
此时摊子边还有一妇女带着稚童,也在打量着摊子上的书本。
在老头说完后,妇女赶忙捂起稚童的眼睛,快步离开了。
少年脸颊微红,低头继续琢磨手中的书本。
老头笑容丝毫不减,像是吃定了少年这个顾客,道:
“这位爷,怎么样?我摊子上的书可都是物美价廉,一本不过百文而已,上哪找这漏去捡嘛!”
少年本有意购买,但一听到价格,他扭头将欲离去。
老头急忙拉住少年,挽留道:
“这样这样,那我赔个本,今天开个吉利头,给您八十文!”
少年舔舔嘴唇,他拿起看的第一本《志异录》,斩钉截铁地道:
“五十文,这一本我就要了。”
老头闻言,脸色好似吃了一口苦胆般,他鼓起嘴边胡须,气道:
“七十文!只能七十文了!”
听罢,少年将书本撂在摊上,甩手就要走人。
许是很久没人来买过老头的书了,老头抓起书本就往少年怀里塞去。
“好好好,五十文就五十文!”
而后怕少年反悔一般,老头又迅速拿出油纸为少年仔细包好。
少年有些无奈,从怀中掏出布囊,一枚枚点好铜币,随后很是不舍地交给老头。
老头乐呵呵地接过五十文钱,连脸上的皱纹都高兴得绽放开了,他拍着少年肩膀笑道:
“小伙子真识宝哈,此书可是我万里迢迢从京城淘来的!如今只好割爱给你了!”
“少时犹不忧生计,老后谁能惜酒钱哟!”
老头很是利落地收好地摊,随即哼着曲钻进路旁小酒馆。
少年摸摸空瘪的布囊,听到老头的哼唱后不禁摇头叹息。
那可是他一天的工钱了。
少年小心地把书收进里衣,沿街而行。
街上小商小贩们熙熙攘攘,叫卖的嘈杂声不绝于耳,各式各样的吃食都有。
诱人的香气隐隐约约地扑进鼻腔,少年不由得咽了下口水,他紧攥着钱袋里的几枚铜币,往城中最为繁华之处而去。
……
在这崇瑞城的中心,倒不如说是这四面八方河流汇聚的中心,水陆车船拥堵,乃是崇瑞城最为繁华富贵的地方。
此处房屋栉比鳞差,大户大院不计可数。
就算随便寻一间路边小铺子,装饰都好不奢靡,门槛都快赶大腿高。
可一处外表普通的书院,却也在这纷华之中有个容身之地。
虽然书院的外表与周遭格格不入,但仔细一瞧,其牌匾金字玄漆,铁画银钩四字“常静书院”,样式沉稳大气,虽显得老旧,却透出一股历史的厚重。
不过挂在这破落书院上,着实委屈了这匾。
但听书院中传出一阵阵碎嘴子的动静。
“大人请看此篇墨宝,这么恢弘的气势,如此高绝的技艺!肯定就是孟大师的真迹!”
说话之人大肚便便,身着绮罗绸缎,身上金光闪闪的,既是其浑身众多金银首饰映出的反光,更多的是这书院中的闪耀。
此人便是此间书院的主人,钱达友。
而谁能想到这白墙青瓦的书院里头,会有贴金的梁柱、彩绘的墙壁、玉石铺就的地面,与庭外的朴素形成了强烈对比。
钱达友不断摩梭着下巴上的一撮细胡子,脸上堆着谦卑的笑容。
在他面前,一位身穿明褐襕衫的老者在小厮的搀扶下凑到书案前,正仔细端详着一篇字幅。
片刻后,老者像是满意般点了点头。
见状,钱达友搓着手,讨好道:
“大人若是喜欢,待小人装裱好,明日便送至府上。”
老者抚着长须,随意道:
“此字幅价钱几许?”
钱达友连连摆手,笑道:
“大人看上的东西,小的哪敢藏私啊!大人能有空大驾光临,小人这真是蓬荜生辉了!”
老者没再听这滔滔不绝的马屁,向身旁小厮传了一个眼色。
于是小厮便快步向前,从怀中掏出银票递给钱达友。
“嘿嘿,大人真是见外。”
钱达友满意地点着银票,他还想继续奉上阿谀之词,却见老者已走出院门。
钱达友急忙追去,在其身后呼喊道:
“大人慢走!大人慢走!”
老者刚跨出院门,便迎面赶上一素衫少年。
看到少年,老者停下了脚步,略带深意地看了少年一眼。
钱达友见状,脸色立马阴沉下来,他朝着少年喊道:
“江风!别挡了大人的道!”
老者没作停留,他在小厮的搀扶下,坐上了一旁华贵的马车。
马车上轻飘飘地落下一句:
“明天送字幅,就让这江风来送好了。”
钱达友的脸色迅速转换,还是那副谦恭的笑容,他顺从道:
“大人说让谁送,小人就让谁送!”
钱达友望着马车渐行渐远,他早已收起之前的笑容,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此时少年已走进院子,正望着院中的一潭池水怔怔出神。
钱达友没好气地朝少年的背影道:
“江风!你说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为何偏偏这时候回来?明天去给穆大人送字幅,你可千万别露馅了!”
少年名为江风,他怔怔地看着眼前原本清澈透亮的池水,此时已多了许多残枝败叶,漂浮着几条翻了肚子的锦鲤。
江风叹息道:
“昨日一夜入秋,倒是可惜了这几条鱼,狂风骤雨之下,它们还怎么活呢?”
钱达友气不打一处来,忙道:
“我说江大才子,几条死鱼你就别瞎操心了。穆大人点名要你到府上送字幅,你知道穆大人是哪位吗!?崇瑞城的上任城主,现任城主的父亲啊!要是知道了这字幅是你造假的,不光你要掉脑袋,可怜我这一大把年纪也要杀头啊!”
江风平淡地听着钱达友滔滔不绝的话,他望过眼前池水,浑浊的水面依稀倒映出一副清秀的脸庞,他年纪刚过十五,身材却也显得挺拔修长。
江风不紧不慢道:
“这两年我给你造假的字幅也不少了,哪一桩有出过闪失?”
钱达友眼珠子转了又转,旋即他拍拍江风肩膀,在其肥嘟嘟的脸上又切换出假惺惺的笑脸。
“这回可仰仗您了呀江风!现在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事成之后我一定重重犒劳你!”
“不说了,我先去喝点小酒压压惊!”
钱达友说罢,便急匆匆地出了院子。
闻言,江风摇了摇头,拍拍肩膀,往书院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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