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云朵压满了天空,今夜格外漆黑。
城中心却依旧灯火通明,如蚌中珍珠一般。
夜色中有一袭白衣,正逐渐远离这绚色,向城北而去,其正是江风的父亲,江雍。
看似一介文弱书生,可他脚力却快的出奇。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江雍已然行至这崇瑞城之北。
一间气派恢弘的府邸大门前,江雍停下了脚步。
虽然已至傍晚,守门的侍卫却一点不少。
他们个个块头精壮,目中精光乍闪,杀气凛然,显然都是军队中人。
见江雍停步于门前,其中一头领大喝道:
“城主府门前,何方宵小在此驻足!”
江雍似充满回忆地望了一眼府上门匾“穆府”,旋即郑重道:
“烦请军爷告知穆谦老城主,就说江雍有事求见。”
头领先是仔细打量了江雍一眼,接着他向旁边下属耳语一番,最后对江雍冷然道:
“已然遣人禀报老城主,希望你清楚妄自惊动老城主的代价!”
前去禀报的侍卫快步从侧门入府。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伴随着一阵震动,庞大厚重的正门被其内仆人合力推开。
其中一管家模样之人低头迎上,他恭恭敬敬地对江雍说道:
“穆老城主说,早就盼首以待江先生多时!”
闻言,头领心中震惊无比。
他来到穆府十年,知道老城主从不晚上见客,更何况还要敞开大门相迎。
虽然他的心中不由升起强烈好奇,但此时头领也只好恭敬地低头道:
“江先生,请!”
江雍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一切仿佛就该这样。
他跨过门槛,随着管家指引,一路弯弯绕绕,柳暗花明后,来到了这府邸深处的一处轩榭。
此处花草遮盖,临水而立,显得极是隐秘。
管家引着江雍来到门前,轻敲了一下门口。
只听屋内传来一声轻咳,管家便会了意,他对江雍略一点头,随后低头快步离去。
惟留江雍一人留在门口。
江雍缓缓推开门。
在他眼前,一位老者正倚坐在椅子上。
老者身着曙色短衣,头发些许凌乱,他背对着江雍,似在欣赏着园中美景。
老者正是穆谦老城主。
在老者旁,站着一位身穿华服的中年人,其容貌与穆谦有七分相似,此时正低头沉默着。
片刻后,穆谦转身,打破了这凝固的气氛,他缓缓开口道:
“江雍,好多年不见了,仔细算算,也得有二十年了吧。想我当年还能拉动七石重弓,如今垂垂老矣,先生却英姿依旧呀。”
江雍作一揖礼,道:
“前辈言过了,江某来此,只求一物……”
穆谦不等江雍说完,笑道:
“二十年前,你携着一女子来到我崇瑞城,同样和我说要求一事,当年你说需要一处栖身之所。”
穆谦说着,指了指一旁紧张得不断擦汗的中年人,继续道:
“犬子穆仁。”
名为穆仁的华服中年人强挤出一丝笑容,朝江雍点了点头。
而江雍同样作一揖礼,回道:
“拜见城主大人。”
见状,穆谦微微颔首,怅然道:
“老朽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紧接着,穆谦拉开手边密匣,取出一篇字幅展开。
其上字体顿挫遒劲,如惊龙之入蛰。
“二十年前,你用此稿来换一处安身之地,我给了,也让你好生在这安居乐业了二十年。如今,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不会再给你了。此稿,你拿走吧。”
穆谦卷起字幅,置于桌面上。
江雍面色凝重,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家妻病重告急,请前辈舍我一株青怜花,江某愿为前辈效劳一事!”
闻言,穆谦沉默不语。
一旁穆仁却忍不住出声道:
“青怜花!那可是献给皇上的贡品!”
穆谦紧紧盯着江雍,说道:
“青怜花,可是我崇瑞城独有的宝物,三十年才可成一株。你如何换得?”
只见江雍轻轻一笑,他来到窗边,指了指园中那一湖水景,说:
“前辈请看。”
话音未落,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从江雍身上猛然散开。
原本平静的湖水顿时泛起阵阵涟漪,并且开始急速旋转,最后竟化为了一个不断扭动的漩涡!
穆仁看到如此异象,悚然出声道:
“你果真是……”
穆谦站起身,向前按住穆仁肩膀,怒喝道:
“镇定!”
他身材高大,上衣露出的间隙中依稀还能看到狰狞的刀疤,揭示了他曾经辉煌的军旅生涯。
旋即,穆谦展露出一丝笑容,向江雍走近,道:
“心中早就有所猜测,江先生会不会是那二十年前在瑚木王朝引起一番风波的“疯秀才”,今夜有幸见得江先生展露身手,也算一睹这大名鼎鼎的“疯秀才”风采了。”
闻言,江雍波澜不惊,淡淡回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刚刚的事,前辈想好了吗?”
……
昏暗的书院内。
江风蹲在母亲枕边,他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嘴里不断念叨着:
“娘……你一定要没事……求你一定要没事……”
沈小云端来一盆水,他取出手帕打湿,细心地贴在了江母的额头上。
看着江风,沈小云轻叹一声。
今夜突发的风波冲击着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沈小云看了看窗外夜色,随后他艰难对江风开口道:
“江……江风,时辰晚了,我必须得回到花船上了!船上管事很严,假如晚上找不到我,我会被逐出去的。明天一早我把活干完就马上来寻你!”
沈小云望着江风还是双目无神,不停重复着嘴里的话的样子,他摇了摇头,快步跑出书院。
“江风,保重!”
……
穆府中。
湖中的漩涡慢慢回归平静。
岸边许多跳动的鱼虾让这原本静谧的穆府多了一份诙谐,幸而穆谦早早遣散了周边下人,所以没有在府里引起骚乱。
穆谦仔细端量着江雍,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般,道:
“江先生,能够使灵气影响到外界事物,看来你至少是聚灵后期的强者了。”
江雍浅笑道:
“是与不是,难道前辈还要与我交手不成?”
随后,江雍似有意无意地瞥了瞥房间角落处的阴暗。
虽然江雍仅是一眼,并未引起任何动静,但穆谦的脸色却有了变换,他语气缓和道:
“江先生!青怜花乃朝廷钦定的贡品,可自从金子昂这个督查使来了之后,我就无权看管了。只知尚有两朵成品青怜花,在城南金府,金子昂的手上!”
江雍皱了皱眉,拱手说道:
“多谢前辈。”
话毕,江雍转身就要离开。
穆谦忽又叫住江雍,低声严肃道:
“我知江先生不是聚灵期之辈,提醒一句,金子昂乃知命中期,望先生好自为之。”
江雍停步。
犹豫了片刻,江雍转身一指先前桌上卷起的字幅。
只见字幅立即倒卷飞来,在空中展开。
随着江雍手指划过,原本干涸的墨迹竟然变得晶莹无比,好像获得了生命一般。
看到字幅有了变化,江雍卷起空中字幅,横于双手,走至穆谦面前。
他忽然单膝跪地,在穆谦震惊的目光中,江雍将字幅高举于头顶。
“穆前辈!江某此去凶险未卜,此稿经我灵气浸润,已是一件法器,滴上眉间鲜血便可让它认主。此宝赠予穆前辈,若我有难,望穆前辈念此薄情,保我妻儿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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