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渐深,村落里零零星星的亮起灯火。
除却几声老狗的呜咽犬吠,听不到半点人声。
沈小云挑亮油灯捻儿,使得房间内有了些光明。
他合上房门,看到江风就欲问话的模样,沈小云忍不住抢先开口道:
“江风!我知道你想救他们,可是你也听到了,这地方可不安生!待到明天天一亮,咱们赶快离开!从此天空海阔,咱们再去寻修仙之法。”
江风张了张嘴:“可是……”
沈小云打断江风的话,急切说道:
“别管了!我们没有能力去救他们,纵然你能使些仙法,可那是能把三百汉子都吞下的妖怪呀!”
江风沉默,看向自己的双拳。
其上被长刀划出大大小小十多数伤口,虽已经愈合大半,犹然显露狰狞。
是啊,那可是连三百汉子都拿不下的妖怪啊……
我如果贸然前去搭救,极有可能送了性命……
江风想着,眼神复杂。
“娃儿!夜里怕你们着凉,我给拿了床被子来。”
此时,老妪轻敲房门,声音和蔼。
随后房门被打开,只见瘦弱的老妪抱来一团厚实被褥,旋即重重地放在了床上。
其上还有两套打满补丁的衣物,和一双结实的布鞋。
老妪笑眯眯的说道:“这是灿灿阿爸以前的旧衣物,早已洗净了的,快穿上吧。”
气氛有些凝固,江风和沈小云一时语塞。
此时两人看起来确实不堪,江风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特别是他后背的布料,开了一个大口子,缝都缝不上了。
而沈小云身上衣服虽没什么折损,脚上却光溜溜的。
老妪以为两人有嫌弃之意,她忙拿起衣服,对着二人比了比。
“合适得很哩!还有这个俊娃,来试试鞋子合脚不。”
老妪亲切地说着,许是两个孩子的出现,为这冷寂的家中增添了几分活力。
江风不忍再收下老妪的馈赠,推辞道:
“实是不能再收受您的好意了,明日我们就……”
这时,沈小云再次打断了江风的话,他接过衣物,对老妪笑道:
“奶奶,真是谢谢您了!”
沈小云说着,穿上布鞋跺了跺脚。
布鞋有些宽松,却远比光脚舒适。
“那好,那好!你们要是不介意,想在这住多久都行!”
老妪见状,满意地笑着。
“太感谢您了……夜深了,您老人家快去歇息吧!”
沈小云不停道谢着,将老妪送出房门。
砰!
沈小云重重合上房门,他瞪了眼江风,脸上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紧接着沈小云忿忿道:
“江风,你我身上穿的都这样了,有这便宜还不捡!”
而江风紧紧盯着沈小云双眼,直至沈小云避下目光,他说道:
“小云,我爹曾还夸奖过你,如今,你让我有些看不清了。我可以没衣服穿,也可以把鞋子脱给你,却不能平白接受他人恩惠。”
君子不轻受人恩,受则必报。
沈小云垂下眼帘,低声道:
“你身上不还有些银票嘛,尽数给她便是了!你鲜少经历这残酷的世道,要还是这么老实,是会被这世道吞得骨头都不剩的。”
江风沉默,他不断摸着老妪送来的衣服。
其上补丁虽多,却密密麻麻绣满了针脚,对比磨损痕迹,大多都是新缝上的。
不是为了他们,又怎会再往上添补针线呢?
“银票?恐怕就算是金银珠宝,对这个村子里的人来说,也与粪土无异。”
江风轻叹,继续说道:
“如果不能顺从自己的心,在这世上活着也无甚意思。小云,要走的话,你就先走吧,我想留在这,试一试。”
“毕竟,我已经会了仙法了。”
江风握紧拳头,他体内灼热气流不自觉地流动,使之精神为之一振。
沈小云沉默片刻,内心也有了决断,他说道:
“我陪你一同前去!有我在一旁盯着你,总不能让你鲁莽送命了!”
“好!小云,我爹肯定不能看错你!”
江风莞尔一笑,他拍拍沈小云肩膀,两人先前的间隙不复存在。
沈小云挠挠头,无奈说道:
“好好好!咱们既然要去救人,总得问个明白吧!”
二人敲定想法,随后将老妪所给衣物换上。
他们打开房门,找了一番后,最终在屋外门槛边寻到老妪。
老妪支起一张小凳坐着,在她一旁放了盏油灯。
她的眼中满含期盼,痴痴地望着村口。
秋风袭来,更显老妪身躯佝偻。
江风蹲在老妪身边,问道:
“奶奶,夜里寒凉,为何还不去屋里歇息?”
老妪摇摇头,她望着那毫无动静的村口,哽咽道:
“以前听风水先生讲,人死之后,魂儿会飘回家里,我怕天太黑,他们找不到回家的路。”
江风二人轻叹,无语凝噎。
终是江风打破宁静,他轻声道:
“奶奶,那妖怪在什么地方?”
老妪目露恐惧,她站起身,颤颤指向南方。
约莫十里之外,月色下,有两座山峰呈合抱之势,中间裂开一道狭长山谷。
其间树木丰茂,在漆黑夜中森森摇曳,仿佛是一张噬人的大口。
老妪严肃道:
“就是那了,唤作顿锋谷,你们可千万避开呀!许是这人丁少了,近来少有听闻妖怪捉人,可还是要打起万分谨慎!”
沈小云拍拍台阶灰尘,稳稳坐下,随后他继续问道:
“奶奶,这附近村民,还有您说的灿灿,是如何被妖怪抓走的?”
老妪坐下,神色痛苦。
她缓了好一会,才慢慢开口说道:
“唉,没人知道妖怪是怎么抓人的,或是靠近那座山谷而不见的,或是因在林间溪流处独自出行而没了踪影的。灿灿……那年大旱,地里种不出谷子,他爹只能冒险去顿锋谷打猎,只有那儿的山泉还未干涸,十多个好把式一起去的呀!都没了……都没了……灿灿寻不见阿爸,晚上偷偷跑出去……”
话未说完,老妪已然泣不成声,这是她心中最不愿触碰的回忆。
“奶奶,奶奶!咱们不说了,不说了!”
江风赶忙说道。
“奶奶!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歇息吧!”
沈小云接话。
接下来,江风二人又说了一大通暖心话。
待他们安抚好老妪,又一齐搀扶着老妪回到屋里。
吱……呀……
江风轻轻合上门扉。
而沈小云坐在床边,把着脑袋。
江风在房间中不停踱步着。
二人一时无话,都在思索着如何应对眼前难题。
怪不了二人没有头绪,他们从未离过崇瑞城,又不善林中生存技巧。
江风沉吟许久,最后闷闷说道:
“还是先休息吧,明日咱们先去顿锋谷边上山峰瞧一瞧,居高望远,说不定会有收获。”
沈小云轻嗯一声,掀过被褥盖在身上。虽也心事重重,但他还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他没有江风的奇遇,如今他四肢疲累,而且伤势仍未好转,太需要休息了。
经过昨夜波折,江风此时却还没有困意,甚至精神饱满。
随着环境逐渐安静,江风发现自己的每一次吐息,都会引得几缕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息进入体内。
忽而福临心至,江风屏气凝神,就地调身盘膝而坐。
身心俱静之下,江风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恍惚之中,江风发现自己的身躯好似成为了虚无。
意念发动间,一副画面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咦?这是……”
只见五脏六腑毫无遮掩地显露在脑海中。
随着江风意识转动,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活生生的浮现。
“曾在杂书上看到,仙人能够内观自身,就像体内长了看不见的眼睛一般。”
“难道这就是内观,只能看到这些吗……”
江风喃喃自语。
在这样的状态下,心中好像遇到再大的事情也不会兴起波澜。
画面一转,又有无数细线综合交错,穿插于江风的四肢百骸之间。
一股淡黄色的气体穿梭在细线中,气体游过之处,传出一丝痒意,好似伤口初愈一般。
江风微奇,凝神“看”向这股气体。
画面猛地放大,那细线已然显得有小臂般粗细,其内壁充斥着许多细微裂痕,仿佛受了伤。
在气体经过后,细线渐渐修复了一些。
气体流转不息,在裂痕较多的地方,传出灼热之感,而在裂痕较少之地,则传来阵阵使人心悦的感觉。
“万千志怪书籍和说书人所津津乐道的灵气、经脉。就是这个吗?”
“是了,之前在小船上涌现出的力量太过强横,是我的经脉承受不住了。”
江风不断剖析,自问自答着。
画面再次变幻,虽看不到外界景物,江风却感知到有一缕缕无色灵气徘徊在外。
江风起心动念间,这些灵气便慢慢向他靠来。
灵气穿过江风周身毛孔,顺着经脉,一路来到了位于小腹的下丹田处。
在下丹田,一团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淡黄色灵气静静漂浮。
如海纳百川般,这团灵气连接着江风体内无数经脉。
随着无色灵气的不断灌入,这团淡黄色灵气逐渐凝实,江风经脉中游动的灵气速度也越加轻快。
不知过了多久,江风体内的灼热之感渐渐消退,取之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愉悦之感,洋溢在他的身躯中。
“仙……这就是仙人的体会吗?”
江风止不住感叹。
……
一扇神秘的大门就此向江风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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