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孙坚深吸了几口气,清楚自己此刻断断不能做出什么可疑之举。
‘刘玄德相邀,那便走一趟就是了……’
做出决定的孙坚先是让祖茂退下,然后重新将传国玉玺包起来藏入暗格,这才走了出去。
此刻,程普、黄盖、韩当与祖茂四位家将俱守在门外。
在孙坚出来之后,四位家将连忙向孙坚拱手行礼。
孙坚略微思索了一下,道。“此番去刘玄德府中,正好能借机告知刘玄德吾准备先行率军离开洛阳返回长沙。”
“公覆随我前去,大荣与义公继续守在此处不许任何人进入屋内,德谋则是先行出城整军,待吾返回后,即可动身离开,洛阳已不便久留。”
“是。”
四大家将连忙领命。
而孙坚做出一系列安排后,这才在黄盖与亲卫的护卫下赶往相距不远的刘备府邸。
对于孙坚的到来,刘备可谓是给足了面子,亲自到门口相迎。
于私,双方乃是至交好友,孙坚以家人相托于刘备照料,刘备亦未曾辜负孙坚所托;
于公,孙坚遭后方断粮乃是刘备相救方得活命,且还在刘备的支持下,在盟军中保留了一席之地,而孙坚亦可谓是刘备在盟军之中的坚定盟友。
在刘备一路相邀孙坚到议事厅之中各自落座后,心中已然有几分焦虑于离开洛阳,自诩如此方能龙归大海的孙坚,顾不得与刘备寒暄,问道。
“玄德兄紧急派人相邀,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若是坚能相助之处,玄德兄但说无妨。”
刘备闻言,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文台兄不知可有察觉诏书用印有些问题?”
此言一出,不擅演技的孙坚脸色猛然大变,感觉心脏在这一瞬间都随之漏了一拍似的。
不过,孙坚还是强撑着扯出一抹笑容,似是不太理解地问道。
“玄德兄此言是何意?吾不甚明白。”
只可惜,孙坚的城府与刘备相比完全不是一个层次,那骤变的脸色,强装的镇定,在某种意义上已然告知了刘备真正的答案。
传国玉玺,即便不在孙坚手中,孙坚也定然是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
刘备微微叹息了一句后,道。
“文台兄,当年你我于巨鹿相遇,一见如故,可谓是相交莫逆。”
“备自问多年以来未曾有半点负你之处,对于嫂夫人亦是礼遇照料有加,推荐策儿拜子坤为师,权儿亦是视若自家子侄般教导……”
听着刘备满是感慨地打着感情牌,孙坚的心却是不自觉地彻底沉了下来。
是谁?!
是谁走露了消息?
孙坚下意识将怀疑的目标放在了四大家将的身上之余,更是感觉刘备正在准备逼迫自己交出传国玉玺。
而眼看着孙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刘备的声音一顿后,开口道。
“文台兄,若是你偶尔在皇宫之中得了什么物件,还宜将此物交还天子方是正途,否则必会引得天下大乱,甚至会引火烧身。”
“吾未曾在皇宫中取过什么东西,不知玄德兄此言是何意。”
孙坚沉声地答着,一手却是按在了腰间佩剑之上。
事到如今,面对着某种意义上已经不打自招的孙坚,刘备的声音也多了几分凝重地说道。
“文台兄,莫非当真要备彻底撕开那一层遮羞布不成?传国玉玺不是你该拿之物,将此物交还天子。”
“怕是交给你吧?刘玄德!”
孙坚豁然起身,厉声道。“莫说是吾未有此物,便是手中有此物,又凭什么交给你?”
面对孙坚的指责,刘备的眉头一拧,但还是保持着相当的耐心道。
“文台兄,盟军一众诸侯之中唯有你多次进出皇宫,如今传国玉玺失窃,唯一的可能便是落在你的手中。”
“且诏书之中的用印瞒不了多久,袁本初、袁公路等时常接触诏书之人,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察觉异常,也必然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扪心自问,文台兄保得住传国玉玺乎?唯有将此物交还天子,方能避免刀兵之祸。”
刘备那一句句真挚之言,让孙坚冷静了一瞬,但理智却又是在转瞬之间被贪念所彻底吞噬。
即便只有百分之一保住传国玉玺的可能性,孙坚也断然不可能会放弃传国玉玺。
只要将传国玉玺带回长沙,带回远离中原之地,孙坚自问又有谁能奈何得了自己?
届时,手捧传国玉玺的自己振臂一呼之下,从者如云,大业即成!
“欲加之罪,可笑可笑!”
孙坚冷笑出声,开口道。
“仅凭这无端猜测,便认定什么传国玉玺在我身上?不想你我相交数年,利欲熏心之下如此怀疑于我,当真是可悲之极。”
“也罢,今日我孙坚便在此立誓,若是我得了传国玉玺,便是被万箭穿心又有何妨?”
说罢,孙坚一甩披风,大踏步便是朝着府衙之外走去,黄盖则是带着几分紧张地握着兵器护在孙坚背后。
只是刘备仅仅是如此目送着孙坚离开,却是始终没有开口阻拦。
而孙坚在走出了刘备府邸之后,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浑身冒出了大片冷汗……
赵云、关羽、张飞之勇,孙坚又岂会不知?
适才孙坚最担心的,便是刘备出言将自己强留下来!
“万幸那刘玄德被吾以誓言一时唬住,其顾虑名声,不敢相逼太甚……”
孙坚连忙低声在黄盖的耳中说道。“速走!否则等那刘玄德反应过来,我等恐怕出不了这洛阳城。”
黄盖闻言,下意识地开口道。“主公,可夫人与少主皆还在吴郡之内……”
不等黄盖说完,孙坚便毫不犹豫地打断道。
“成大事者,焉能顾虑妻儿而犹豫不决?若是那刘备不惜名声,那也只能可怜吾的妻儿命苦了。”
黄盖有些不忍,但看着孙坚其意已决的模样,也不该再开口劝说,连忙便是护卫着孙坚往自家府邸赶去。
而一路目送着孙坚离去的刘备,仅仅是悠悠地叹息了一声。
直至此刻,方才从议事厅后方屏风处走出来的李基,问道。
“主公因何叹息?”
刘备慨然道。
“盖因孙文台而叹息也,不想孙文台一世英豪,却是被贪欲所遮蔽理智,以至于如此利欲熏心,分不清时势,做出这等愚蠢之事。”
“主公已尽力相劝,然孙文台向来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愿舍弃传国玉玺亦是正常。”
对此,李基可以说毫不意外。
孙坚的性格便是如此,一意孤行,难听良言。
刘备眼中带着一丝犹豫地开口道。
“子坤,若是备适才将孙文台强留下来,或许也未失为一个良策,起码可以避免孙文台一错再错。”
李基摇了摇头,答道。
“孙文台一口咬死,甚至不惜立誓手中没有传国玉玺,主公纵使将其强留下来,又能为之奈何?”
“且此事稍有不慎在洛阳闹得沸沸扬扬,说不得会直接在洛阳城内掀起一场玉玺争夺战,届时洛阳城中百万百姓或将化作齑粉。”
刘备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忧色地说道。
“此亦是备顾虑所在也!”
“故以,备适才如此表态,既是为了劝说文台兄交还玉玺,亦是为了提醒其宜速速远离洛阳,免得让经历了董贼肆虐的洛阳百姓再遭兵灾战火。”
李基闻言,略微有些意外,没想到刘备放过孙坚不仅仅是一时心软,而是已经顾虑到了洛阳百姓。
一旦洛阳城中爆发了“玉玺争夺战”,二三十万的兵卒在城中厮杀,且不说最后玉玺花落谁家,起码城中的百万百姓必然会死伤惨重。
“主公仁德……”
李基拱手而拜,然后低声询问道。“基斗胆问一句,主公想要传国玉玺否?”
刘备闻言,眼中闪过了几分波澜又迅速归于平静。
片刻后,刘备以手抓着李基的手臂,将李基扶了起来后,答道。
“此刻就算得了玉玺,于还是偏安一隅的吾而言,又有何用?不如归还于天子,让汉室多保留几分威严……”
顿了顿,刘备凑到了李基的耳边,接着低声道。
“而倘若最后是备得了天下,玉玺最终自然会有人送到吾的手中,又何须急于一时。”
李基听罢,看着刘备的眼眸之中满是赞赏,道。
“主公英明,基远不及也。”
顿时,刘备的脸上明显流露出几分哭笑不得,道。
“子坤又在调侃我了是吧?倘若子坤乃是赞成此刻夺取玉玺,必然已经有所行动了。”
“非也非也,基只是觉得主公亦深知‘自有大儒为我辩经’之理,有明君之风也。”李基答道。
刘备闻言,笑了笑,然后问道。“子坤觉得孙文台能否顺利返回长沙否?”
“能抵达长沙又如何?不能抵达又如何?”
李基反问了一句,道。“就算孙文台抵达了长沙,以着孙文台的兵力,如何保得住传国玉玺?”
顿了顿,李基转而开口道。“不过,我等也宜速速返回吴郡早做打算了。”
刘备点了点头,应道。
“子坤所言极是,洛阳已沦为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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