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战一直持续两三个时辰才告终。
辽军伤亡目前不明,而卫渊这边,足足付出了两千人的代价。
如果不是三五人一队的阵型起到作用,只怕这个伤亡数字还要增加。
而此战对于卫渊来说,也打出了一个好效果。
有一个叫做‘张三’的士卒登上了城头。
虽然刚登上城头,就被辽军斩杀,可好歹也算是先登者。
卫渊赐予其家人百亩良田与千金等。
而经过一番询问,他也知道了张三的确切籍贯,是来自代州唐林。
当初代州之战结束,卫渊等人随张辅班师回朝,带来了很多代州的将士。
这名叫张三的人,正是出自陈大牛的麾下。
无论是荡虏军,还是此前就追随陈大牛的代州将士,行军作战,都有着一极其明显的风格。
那就是不要命!
就算是被敌杀戮,将要命不久矣,也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尽最后的方式,来个以命换命,哪怕换不得,依然要做。
好比那张三,登上城头之后,身前身后,快要被辽军捅成马蜂窝了,但仍是在奄奄一息时,用手中的利刃,狠狠砍向身前一名敌军。
经此一战后,卫渊毫不吝啬的夸赞陈大牛麾下众将,
“虎贲,勇也。”
就此后,由陈大牛领导的虎贲军,便被军中袍泽称之为‘义勇军’。
清点完伤亡人数,卫渊等人开始在帐内议事。
经过这次首战,他们大概估量出了相州的守备情况。
如果仅是在拼人数的情况下,他们至少需要牺牲二三十万人,才有可能拿下相州。
这样做的代价太大了。
因为卫渊不只是想收复故土,还要趁机将辽军主力歼灭。
若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就意味着,大周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日内,也没了主力可用。
还何谈北上进攻燕云十六州?
这场首战的意义,除了试探敌军虚实之外,还有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看出各军之间配合作战的弊端与哪支军队作战较为勇武。
意思是说,首战,卫渊没有单独拎出哪支军队攻城,而是从荡虏军、南方军以及大名府那边的军队里共同选出几支队伍作战。
经过在汤阴的训练,各军之间合作的短板倒是不怎么明显。
“卫帅,不如明日让末将领兵攻城!”
忽的,陈大牛缓缓起身,主动请缨。
首次攻城,卫渊派出了上万人,但经由敌军的万箭齐射,只有寥寥几人登上了城头。
伤亡不可谓不大。
首战,他们在试探,敌军也在试探。
双方都不曾亮出自己的真正实力与底牌。
在这种情况下,卫渊怎么可能让自己心腹爱将参战?
“不急,有的是你要打的硬仗!”
听到这番话以后,陈大牛原本有些熠熠生辉的目光顿时黯淡不少,心存不满的嘟囔道:
“连兆远都能统率二十万兵了.为啥俺不能?”
闻声,卫渊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再敢聒噪,去戍卫汴京。”
陈大牛顿时慌了。
戍卫汴京,说得好听,那不还是无仗可打?
“卫帅,末将不敢了!”
陈大牛抱拳。
一众将士见状,都是下意识偷笑起来。
眼前这位陈将军,那可是火爆脾气,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军中要是谁敢得罪他,非要吃苦头不可。
可就是这样一个脾气火爆的人,在卫帅面前,却犹如孩童一般,被训斥两句,就不敢向‘长辈’顶嘴了。
只怕,也就只有卫帅能够制止住他的脾气了。
虽然陈大牛脾气火爆,但所有人都觉得,这没什么不对。
因为他们都知道陈大牛的实力。
冲锋陷阵,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这本事,整个大周的军队里,除了卫渊之外,就属陈大牛了。
此前,陈大牛的武艺还不如杨怀仁。
但经过很长一段时日后,就连杨怀仁都说,他与陈大牛已是不相伯仲。
甚至若是在战场上相遇死战,他还胜不了陈大牛。
就连卫渊不时都有些感叹陈大牛的武功进展神速。
后来,他也想到了原因。
像无论是他、杨怀仁、徐长志等,都是心有旁骛之人,压根就无法专心习武。
毕竟,他们每日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但陈大牛不同。
他心思单纯,除了汴京之战结束后,陈大牛没有见到秦蒹葭,心情感到有些失落,再加上行军,接连几日没有练武之外。
其余日子里,陈大牛都是一个人在练武练到深夜,卫渊有时见到这般模样,都下意识认为,他实在是太卷了。
导致荡虏虎贲军里的将士们人人效仿。
无论是训练强度还是时长,都远高于其余荡虏军各部。
而在陈大牛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如今的虎贲军,堪称荡虏军名副其实的第一战力。
这时,大帐里,卫渊问向沈青,
“耶律信先有什么动静?”
后者摇头道:“皇城司的人一直在探察,如有任何异动,会随时报来。”
卫渊若有所思道:“咱们行军作战在外,还是要靠自己,仅靠皇城司,不妥。”
不妥?
众人顿时感到困惑。
自大周建国以来,每逢与敌国作战,负责情报工作的,除了军中斥候之外就是皇城司。
历年来都是如此,有何不妥?
卫渊笑而不语。
待议事结束后,他单独将沈青留下,
“你可知,自我军出京城之后,为何让你与皇城司谍报联系?”
沈青摇头不解。
卫渊解释道:“咱们哥几个,唯独你最知轻重,能审时度势,可以更好地利用皇城司的势力。”
“但说到底,皇城司这个组织,不属于咱们,皇城司也不懂与前方将士,如何可以更好地进行协调。”
说到这里,顿了顿,他变得正色起来。
随后,就将‘夜不收’的事情告知沈青。
后者大惊,“卫帅创建这个组织,若是让朝廷知道.”
卫渊笑道:“此间就你我二人,如今也是该歇息的时辰,咱们兄弟,不必见外。”
沈青点了点头,稍稍平复心情,沈青严肃道:“大哥可有想过,这事,一旦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知晓,定会为您带来麻烦?”
无论是军中还是任何官方组织,想要创建一个类似谍报的机构,必须要上报朝廷。
有官家插手,此事才算名正言顺。
否则,名不正,言不顺,形同造反!
卫渊笑道:“本帅说了,这个组织,只属于咱们,不能被朝廷知晓。”
沈青按耐住自己的性子,继续听他说着。
稍后不久,卫渊就将三人唤到帐内。
而这三人,正是寇壮、柴功、江稷。
如今,经由三人暗中发展,夜不收这个组织的人数,已超千人。
而且,在刺探情报方面的工作,已经不亚于经营日久的老牌组织皇城司。
“这三人,都乃本帅的亲卫出身,江稷负责情报司,寇壮负责刺捕司,柴功负责刑讯司。”
“由他们三人,给你简单介绍一下当前夜不收的情况。”
随着卫渊话音落下。
三人陆续开口道:
“沈将军,由卑职率领的情报司,已经逐渐渗透至相州与各辽军内,卫帅远在江南,却能知晓前方种种战事细节,正是由我司刺探情报得知。”
“卑职率领的刺捕司,已成功暗杀耶律信先麾下七名大将,世人皆传闻,乃是绿林好汉所为。”
“卑职率领的刑讯司,倒是尚未有过什么进展,不过,经由卑职的潜心学习,已将历朝历代的诸多刑讯掌握,卑职可以毫不违言的说,没有卑职撬不开的嘴!”
“.”
沈青听三人说到这里,顿时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
他原以为,就算是成立了一个组织,只怕也要经过长时间的经营才可以壮大。
然而,在战时,在三人的合力下,居然将夜不收打造成如今这般模样。
还真是.人才可畏。
当然,若无卫渊在代州的威信与支持,他们也不可能将夜不收壮大。
这时,卫渊看向沈青,语重心长道:“咱们哥几个里,除了你之外,就只有兆远知道夜不收的存在。”
“如今,兆远要驻扎在堂邑一带,难以指挥夜不收。”
“本帅打算,在战时,由你指挥夜不收各种行动。”
“记住,此事关乎我兄弟身家性命,不可被他人所知晓。”
这里的他人,也指了与沈青最为亲近的人。
原本,卫渊是想将夜不收这个组织交给林兆远,因为他对林兆远绝对放心。
可是后来他发现,林兆远志在沙场,不愿意做什么谍报组织头目。
虽然沈青与林兆远同样志在沙场,但沈青是最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的人。
战时,由他暂时调度夜不收的人手,最为合适不过。
当听到卫渊的声音之后,沈青也是毫不犹豫的表态道:
“请大哥放心,小弟定会竭力而为。”
“小弟也绝不会将夜不收之事告知他人,若违此誓,小弟甘愿不得好死!”
抛开兄弟义气不谈。
这但凡有所犹豫,沈青都会坚定认为,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实际上,他对卫渊,也堪称是忠心不二。
卫渊拍了拍沈青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夜不收是咱们的底牌之一,我方才说,这个组织事关我等兄弟身家性命,不只是说,这个组织的存在不被朝廷知晓。”
听到这里,沈青内心陡然一惊。
普天之下,能让大哥感到忌惮的存在或是势力,还有谁?还能是谁?――
早在前两日之前,卫渊就将最近发动的各处战役会总上达天听。
翌日,京城,朝殿里。
赵曦命朱总管将收复武安、邯郸等地的事情说出,百官不由得精神大振,毫不吝啬的赞颂起卫渊,
“不愧是英国公的高徒,这才过了多久?就已是收复那么多失地,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将辽军赶出去了。”
“我认为,至多一年,咱们大周,又将迎来太平!”
“壮哉我忠勇侯!经此一役,能使我大周太平十年!”
“.”
当中有些人,是真的在夸赞卫渊。
也有一些人,看似是在夸卫渊,其实是在捧新帝赵曦。
战争还未结束,就要歌颂太平了,能不是在吹捧赵曦吗?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即使是吹捧赵曦,他们也没吹到点子上。
赵曦想要的仅仅是将辽军赶出境内吗?仅仅是想要维持十余年左右的和平吗?
越听百官议论,赵曦的内心便愈发沉重。
他在想,要是告诉他们,此次命卫渊节制天下兵马,意在一口气收复燕云十六州,他们会如何想?
他们要是知道,这场战役,不只是打个一两年,可能要打六七年,他们该如何想?
顿了顿,赵曦看向新任户部尚书李南公,询问道:
“江南各地征集的粮草,可在路上?”
自欧阳永叔被文彦博排挤出京之后,这一职位,一直都是由文彦博兼任。
随着文彦博下台,户部尚书的位置一直空悬。
赵祯去世,赵曦登基后,不少官员都上子,要求让欧阳永叔官复原职。
然而,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赵曦肯定不会让欧阳永叔再担任户部尚书一职了。
至于这个李南公,在政绩方面,并无什么突出表现,唯一让赵曦感到认可的是,李南公人很老实,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绝无二话。
这样的人,用着比较顺手。
“回禀陛下,江南的物资,至多七日,便可抵达汴京。”
李南公缓缓回应。
赵曦点了点头,“待粮草到了以后,尽快发往军中,不得有误,谁要是敢贪墨这批粮草,朕夷他三族!”
小小年纪,却展现着极致的杀伐果决,让百官不得不心忧。
他们很喜欢,眼前的皇帝,是个很听话的君主。
此时,忠勇侯府里。
随着卫渊领兵出征以后,整座侯府,又迎来了此前的繁荣。
无论是武勋还是那些文臣大吏的家眷,常来侯府呈递拜帖或是请柬。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卫渊如今的地位,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要是换做以前的张桂芬,对那些人定是不予理会。
但自从卫渊被先帝革除职位以后,张桂芬有所悟,为了不使侯府将来四面树敌,一些人的面子,也要去顾及。
毕竟,这里是京城,权贵之间,早已在这座城里,织了一张复杂的关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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