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7月7日,小暑,世界杯进入尾声。
韩国首尔江南道论岘洞,一栋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办公楼,外表墙皮脱落斑驳老旧,和旁边气派的精品服务公寓一对比像是上个世纪的遗物。
此刻在办公楼的顶层,穿着白衬衫的办公人员急匆匆地奔跑在电脑桌和纸质档案围成的狭窄通道里,把手机夹在肩膀上语气急促地低声叫嚷,抱着沉重的文件堆来回穿梭。
韩国是一个工作狂国家,加班文化相当盛行。而且在夜晚的加班结束后,这些所谓的社会精英们还要冲进健身房锻炼以保持身材,这样的连轴转生活足以被称之为超人类体验。
这些面目光鲜、身姿挺拔的制服男女穿梭在略显破旧的办公区,他们的手肘碰在一起,脚步磕磕绊绊,匆忙的氛围让人心烦意乱。
只有一个人,为了省出来过道的空间,防止自己挡路,脱掉鞋将大脚踩在办公桌上,嘴里叼着焦黄色的面条,一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水论坛,一边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
他推推啤酒底一样厚的粗黑框眼镜,扫视一眼繁乱的办公区。
其实他知道,这些俊男靓女们的工作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真正能决定这次事件结论的只有他和局长两个人。
“耶,朴严真!快过来!”
从办公区的尽头,单独隔离开的玻璃单间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穿梭在花丛中的白色蝴蝶们纷纷停下了脚步,目光齐齐望向踩在桌子上嘴里叼着两根面条的眼镜男。
朴严真,韩国执行局副局长,管理韩国执行局中央计算机封禅台……以及充当狗头军师。
“吃面吃晕了吗?!快点过来啊!”
朴严真连忙从桌子上跳下来,鞋都没来得及穿,端着炸酱面就冲向玻璃小屋。
上身套着洁白衬衫的办公男女自觉让出一条道路来,并且在朴严真路过的时候微微低头。
韩国也是一个很重视前后辈和上下级的国家,特别是在执行局,大伙都知道业绩来自于哪里。
一半靠局长张东新能打,一半靠副局长朴严真能算,剩下的都是帮忙打下手的。
朴严真推开玻璃门,就看到张东新抱着胳膊坐在杂乱的红木办公桌前,一脸愁容。
“诶大哥,怎么了?”朴严真连忙放下炸酱面,“还没想好吗?”
张东新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盯着桌子上那個联系日本执行局局长的专线手机,点点头。
“啊西(巴)……这些小日本狗娘养的,真没素质啊!”他一拳砸在桌子上,顿时堆积如小山的卷宗资料纷纷倒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玻璃屋外寂静无声,不少人都凑到小屋的毛玻璃前支起耳朵静静听着。
“干自己事儿去!”
随着张东新吼一声,玻璃屋外边的人迅速散开离去,回到嘈杂奔忙的状态。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张东新指了指有些狭窄的真皮沙发,示意朴严真坐下,“要不要和美国的卡塞尔总部报告日本养龙的事?还有,把你嘴擦擦。”
朴严真抓起纸巾擦干净嘴边的面酱,露出思考的神色。
“大哥,日本那边拒绝和咱们交流已经超过了12小时,咱们不如直接报给卡塞尔学院总部得了。”他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虽然东亚小国唇齿相依,但是私自养龙王这种事如果爆出来了,咱们也得承受秘党的怒火啊。韩国这种破地方,能挡得住那些大人物吗?”
“废话,我能不知道吗?咱们这边和日本蛇岐八家合作这么多年,他们出问题了,咱们能逃得过干系吗?”张东新拍了拍摆在自己面前的绝密资料,那上面贴着绘梨衣小时候的大头照,“引渡条例是八卦台那边签署的,执行局只能跟着执行。谁知道首尔的大人物怎么想的?万一这条龙是日韩合作的项目呢?到时候咱们难逃其咎!”
“那……您和八卦台联系了吗?”朴严真小心翼翼地问。
八卦台是韩国号称能出席秘党会议的混血种所组成的圆桌议事机构……只不过目前台上的几个财阀还没被秘党的人正眼瞧过,更别说邀请去参加秘党集会了。
“他们说不管这些破事儿!”张东新咬牙切齿,“这些有钱佬只知道争权夺利,混血种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
“是啊……”朴严真有些感慨地答道,“不过大哥你不用急,日本肯定比咱们急。”
“什么意思?”张东新一愣。
“您那天出事立刻和日本联系,却被对方挂了电话,难道蛇歧八家真的不重视那条人形龙吗?他们不重视就不怕咱们报告给秘党?”朴严真指了指桌子上绘梨衣的档案,“肯定是被这个姑娘逃离日本的事打乱了阵脚,暂时抽不开身应付咱们。您再等一天,日本说不定就派人来和咱们商议了。”
“……真的假的?”
张东新话音未落,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张东新。”张东新拿起电话,“谁找?”
“局长……日本方面来人了,说是橘家的家主,也出示了日本执行局的信函。”
“快请进来!”张东新眼睛一亮,冲朴严真努努嘴,朴严真心领神会地扶了扶眼镜,端起炸酱面退了出去。
张东新立马趴在地上收拾资料卷宗,七手八脚地忙活了半天,总算是将所有纸张文件都归位完毕。
玻璃门响起敲门声,张东新起身开门,露出和善的微笑。
门外是银发的老人,脸上也带着慈祥而不失威严的笑容,那是久居高位的人才有的从容。
“哎哟,橘政宗先生对吧?”张东新笑嘻嘻地上前握手,“您亲自竟然来我们韩国了!我事务繁忙没能远迎您,有愧啊!”
“您不用客气。”橘政宗坐在有些促狭的沙发上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适,彬彬有礼地对张东新微微低头微笑,“这次老朽的来意,想必张局长心中已经有数,那么我就不绕弯,直接切入正题吧。”
“啊,您说。”张东新立马正襟危坐。
“请您收回对上杉家主的警戒,掩盖这次事件吧!”
“什么?”张东新瞪大了眼,“那个孩子,是上杉家的家主吗?真是……厉害啊。”
“至于理由,”橘政宗的双眼眯起来,“您会接受的……”
“……”
朴严真躲在办公区的角落里抱着膝盖,等了半天,这才看到银色头发的老人推门离开了张东新的办公室。
他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提起脚边的银色手提箱,一摇一晃地走到张东新办公室门前,伸手叩了叩玻璃门。
“进进进!”
听到张东新迫不及待的喊声,朴严真微微一笑,提着箱子推门而入。
“怎么样,查到了吗?”张东新立马站了起来,“橘政宗从哪里来的?”
“他的行踪很隐蔽啊,完全无法追踪。”朴严真把箱子放到桌上,将一个由虚线构成的模型页面展示出来,“但也并非无迹可寻,他的车上有人主动泄露了行踪。数据流监控在三分钟前捕获到与橘政宗同车的乘客下车拨了一通电话,接通后不足一秒就挂断了。”
他将立体地图平摊开来,首尔附近密密麻麻的弯弧虚线交接成巨大的蛛网。
而蛛网中的一个极不起眼的红色小点被无限放大,从这一个点向外延伸出一条红色的细线。
“封禅台的全部算力都在监控这一个信号源,不过很快它就消失了,显然对方也不想暴露自己偷偷对外联系的事实。”
朴严真指着红点延伸出来的虚线,一路滑到离半岛不远的大陆,接着向南移动,就像一架不存在的飞机在遵循一条既定的航线。
“封禅台的算力有限,不能和日本的辉夜姬相比,但我能猜到目的地在哪。”朴严真说着把手指在南方的一座城市里,“这里,是他们的出发地。”
“……真的假的?这里是之前元素发生乱流的地方吧?”张东新一脸困惑地看了看胸有成竹的副局长,“橘政宗去那儿做什么?”
“我只是说这里是最大的可能,可能!最近能够影响世界的反常地点只有这里。要不然橘政宗跑去那边做什么,探亲吗?”朴严真耸了耸肩,“你想去那里看看?”
“那个人形龙王就是从日本跑出来的,她不会回去。”张东新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红点,“我订今晚的航班,咱们去一趟这个城市。”
“啊?!别啊,我离了韩国,封禅台可就没人看着了!”朴严真连忙苦着脸摆手,“我不想出国啊,你让我镇守本营吧!”
“废话怎么这么多?跟我跑完这趟,我去八卦台的老东西那里申请资金帮你把机房翻新一遍,行了吧?!”张东新一瞪眼。
听到张东新这句话,朴严真两眼冒光,身板挺直敬了个礼,“跟紧老大的步伐!”
张东新一边把有些紧的西服往身上套一边絮絮叨叨,“今晚起飞明天就能到,我去和八卦台还有华夏那边的执行局局长知会一声。你快点去换身衣服,第一次出国要好好打扮自己,不要给咱们大韩民族丢脸明白吗?”
“我……我就这一件衣服啊。”朴严真看了看自己身上套着的有些不合身的白衬衫以及黑色大裤衩,“而且我其实是朝鲜族的……”
“啊西(巴),你小子一个月两百万韩元的工资全吃光了!?算了,走走走,现在去机场!”张东新一边把紧绷西服的扣子扣上,一边拿起手机,“喂,啊,我是韩国的张东新啊……对,麻烦您了,给开个通行,我和我的哥们儿去那边……”
张东新犹豫了一下,脑中浮现橘政宗那张略带威胁意味的笑脸。
“去那边旅游啊,好久没吃过粤菜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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