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完事了？！”路明非瞪大了眼，看着lcd屏幕上无数红色丝线编织而成的抽象地图。
“对啊，找到了。”朴严真一脸得意地指了指市中心边缘的位置，“就在这儿，中心商业街旁边，到地方咱们就能看到了。”
路明非坐在饭桌前，低头看着空空的面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都做好了在这个尼伯龙根长期斗争的准备了。
把通天箓里的符箓都练了一遍，尝试了风后奇门定身敌人后带着楚子航逃跑的极限速度，以面对那个“地下皇帝”追进来后形成的敌进我退敌疲我打的局面……
结果在这座空城坐一上午车兜兜风，就宣告他路明非可以脱离牢笼了？！
“这也太……过于顺利了？”路明非坐在法拉利的后座，听着身旁朴严真吸面条的呼噜声，内心有种不真实感。
“话说大哥……您这第四碗，吃得有点勉强了吧？”路明非扭头看一眼满嘴流油面露难色的朴严真，内心有种对方是饿死鬼投胎的错觉……而且还护食儿。
“你……不懂。”朴严真努力咽下去嘴里的面条，“今天是我弟的生日，我要把他那份吃下去。”
“啊？”路明非一头雾水，“你弟的生日……为什么你要吃双份？”
“因为我弟死了啊。”
路明非沉默了，车里的氛围陷入一种诡异的冰冷。
朴严真放下面碗，偷眼扫视了一圈车里的其他三人。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他小声问。
“没，混血种的身世大多数都挺坎坷的。”叶胜带着笑意的声音将车内有些冷淡的气氛冲了一下，“我六岁那年，父母在外出差，遇上一只四代种复苏。他俩被那条龙造成的精神冲击击中脑而神经瘫痪……所以我从小就陪着爷爷奶奶照顾他们。不过我很庆幸他们没有死，人不死的话，什么都好说。”
路明非瞟一眼叶胜的表情，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容，似乎在回忆什么很普通的往事……但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那无异于是天塌下来吧？
气氛到这了，路明非也咳嗽了一声，“我还算可以……虽然爹妈从小就不管我，把我寄养在叔叔婶婶家……不过他们对我，还算够意思吧。”
楚子航坐在副驾微微侧头，一双清冷的眸子盯着路明非，眨眨眼。
路明非耸了耸肩，他这完全是配合着氛围聊天……
“这就是血之哀啊，很多坚定的屠龙者踏上这条前途未明的死亡之路，大部分都是在血之哀里吃尽了苦头，才会变得偏执热血。”叶胜的目光看向后视镜，“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只是深埋心底罢了。”
坐在后座的朴严真面无表情，把车窗按下来，手里的空碗随手一丢，碗身打着转精准地落入了路旁的垃圾箱。
“血统带来的血之哀？”他从椅子后面的夹层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其实都是放屁，血之哀的源头是人，要不是人太贱了，哪会有那么多烂事儿。”
“我同意。”楚子航竟然第一个点头应允。
“看不出来，你也挺愤世嫉俗的。”朴严真伸过手去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
“因为我也遇到过很多烂事……只是我的运气要好很多。”楚子航声音冷淡地开口，“有时我也会想自己是個愤世嫉俗的人，但其实我经历的事也没有那么刻骨铭心。人与人总归是不一样，有些人失去一切还在努力工作，有些人稍微受一点打击就会报复一切。”
“对啊……所以血之哀这种东西，纯粹是人遇到的事不一样罢了。”朴严真淡淡开口。
楚子航微微侧头，眼角锐利的余光投向了朴严真，“那你遇到过什么……为什么也愤世嫉俗？”
路明非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楚子航不放心朴严真的立场，想套他的话。
开着车的叶胜明显也感觉到了气氛有些紧张，暗想这个小楚警惕性挺高，就是脑子老绷着一根筋……不过也不能苛求太多，毕竟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学生，在尼伯龙根里还能这么清醒也难能可贵。
“朴副局肯定也有自己的难处啊……”他转着方向盘打着圆场。
“严格来说我也不算愤世嫉俗。”朴严真淡淡开口，打断了叶胜的话，“我只是想让世界好一些。”
听到他有开口的意思，叶胜三人立刻闭上嘴，注意力集中在了坐在后座的朴严真身上。
路明非心中一动，心想这哥们看着大大咧咧的，怎么心里想得还是那么崇高的理想，就和自己小时候的梦想是维护世界和平正义一样……话说自己有过这种理想吗？
好像自己很小的时候，就以玩到新款PS1这种很现实的目标作为理想了。
让世界好一些……路明非忍不住挠挠头。怎么越想越觉得那么中二啊？
朴严真目光复杂地瞟了一眼路明非，把手里擦嘴的纸巾翻折叠好。
“我的老家在东北，我妈带我和弟弟移民去的韩国。”朴严真把叠成方块的纸巾随手丢出去，它落入风中的一刻如同白色的浮萍转瞬而逝，“按理说国内活得好好的，我们出去干什么？没办法，活不下去了。
那年我八岁，弟弟六岁。冬天雪很大，我爹进山采山货，遇上偷猎的。那些人手狠，见面抬手就一枪，把我爹肺管子打穿了三个孔。他就在下着大雪的林子里躺了一天一夜，被人找着的时候身子都冻硬挺了。
爹死了，我妈带着我兄弟俩在村里混不下去，就听同村的话偷渡去了韩国。结果我们刚到韩国广域市，妈就被人贩子拐跑了，我们兄弟俩躲在垃圾堆里，没被人发现，这才逃过一劫。”
“……然后呢？”路明非忍不住问。
“还能咋样，捡垃圾吃呗。我那时候才八岁。”朴严真叹口气，“我带着我弟在垃圾处理厂翻吃的，那时候韩国也乱，垃圾场都没像样的食物。
冬天我弟吃不着东西，垃圾堆冻得梆硬，他就用小手拉着我说，‘哥，我饿，冷。’
我寻思我能让他饿死吗？我就挑了点摸着软乎的垃圾烤了烤给他喂下去，结果当晚他就发烧，一个劲儿地吐。
我害怕啊，抱着他在城里到处转悠，我哭得和狗一样让人救救他，可惜都没人看我一眼。”
朴严真掏出一根细支的爱喜，韩国烟，用打火机点上。楚子航默默打开法拉利的天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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