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
千水河东岸。
某间豆花店门口。
“姑娘,又来吃豆花啊!”
人过中年,肚子微微鼓起的豆花店老板正在熟练舀着豆花。
舀好一碗豆花,撒上盐、咸菜,淋上辣油,交给旁边正在侯着的店伙计端进屋里。
一套流程做完,店家这才擦着手热情看向摊前站着的青衣姑娘。
“快请进来坐,你这小姑娘也真是的,上回都跟你说不收钱,你还要把钱留下,这次说什么都不能让你掏钱!”
陆羽边往店里走,边笑着点点头。
“我这次来白吃白喝。”
中年店家哈哈一笑,无所谓地摆摆手。
“随便吃随便喝,小姑娘家家的,让你敞开肚子吃,你能把我吃穷?”
侧身让开位置给出门的食客,陆羽轻笑着点头。
“那确实不能,我就吃这一顿,吃完就走了。”
“走?”
中年店家微微一愣,随即后知后觉拍了拍脑袋。
“瞧我这记性,忘记姑娘你是外地人,说起来这几天在斩秋城玩得咋样?梅园去过没?”
“听隔壁老刘说那里昨夜在下雪,连梅花都开了。”
“可惜我昨夜睡得死,不然也带着孩子他娘过去瞅瞅。”
“我可跟你说啊,这场雪是一位仙人唤来的,那仙人白衣白胡子,三个头、六只手、八条腿,站起来有十丈……喏,就和那棵树一样高!”
陆羽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
“仙人也是人,哪有仙人像您说得那样?”
中年店家打出一碗豆花搁在桌上,不以为意摇摇头。
“嘿,你这小姑娘还别不信,仙人模样那可是很多人都见过的,你不相信,难不成你还见过仙人?”
陆羽轻轻摇头。
在修道者的认知中。
所谓仙人,一般是指合道之后,抵达无拘境界的人。
这样的人物,她自然是没见过的。
“我就说嘛,你咋可能见过仙人?对了,说起来姑娘伱上次给的无事牌还真灵验,孩子他娘本来还有点头痛,戴上之后第二天就好了,哪里求来的?隔壁老刘说他也想求一个。”
“没有了。”陆羽轻笑着摇摇头。
“嗐,我就帮着问一下,没有就没有,快进去坐着,豆花马上就好!”中年店家招呼一声。
陆羽笑着点点头,走进店里。
这会儿天还很早,店里食客不多。
陆羽稍作打量,便在角落里寻到一张干净位置。
正好是她前些天坐过的地方。
等上菜的功夫,陆羽从袖中取出一物。
是一支梅花。
当然不是她从梅园里折的,而是在落雪峰天工阁耗费二十万道功炼成的那支灵宝原胚。
刚炼成的时候,灵宝梅枝整体呈现出一种粗粝的黝黑色。
陆羽拿在手中,日夜以元气温养这么久,也才让灵宝原胚上的粗粝感褪去少许。
而昨夜在布置完【太阴飞雪阵】,并且浸染过梅花树妖的灵性后,灵宝梅枝表面的粗粝感已经完全消失,变得光滑圆润。
此外,由内而外浸透了整枚灵宝的黝黑色泽也开始出现减淡的迹象。
这意味着,她对灵宝梅枝的炼化有了很大的进步。
如果有一天。
陆羽能让灵宝梅枝中的黝黑色泽全部褪去,变得晶莹透亮。
这枚灵宝才算真正刻上了她的烙印。
任重而道远啊!
“客官久等,豆花来了,请慢用。”
年轻伙计动作麻利将一碗冒着热气的豆花、一碟浆水小菜、两个包子摆在陆羽面前,招呼一声后又很快走开。
陆羽拿起勺子,拨开最上层飘着的红艳艳辣油,安静吃着。
有食客掀开门帘,让一缕晨风窜跑进屋子里。
碗上蒸腾的水雾被吹向一边,露出碗底被搅地稀碎的豆花。
“昨夜的雪你们都看到没?”
“那么大的雪,怎么可能看不到?”
“那你们看到仙人没?”
“这倒是不曾,但我听看到的人说仙人长得三头六臂的。”
“少在那里扯犊子,仙人哪可能是那个样子的!”
“呵呵,说得这么信誓旦旦,难不成你见过昨夜的仙人?”
“昨夜的仙人我倒是没见过,但我见过别的仙人。”
“你就吹吧你,来一个仙人都是天大的幸事,你还能碰到第二個?”
“骗你作甚,初三那天中午下雨的时候,我刚好在宝庆商行的楼船上,徐兄当时也在,栏杆边上那个青衣女子你还有印象没?”
“嗯……你说挎着竹刀的那个?确实是有些印象,但她跟仙人有什么关系?”
“我问你,当时的雨大不大?”
当时在场的几人纷纷点头。
“那个青衣女子有没有打伞?”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她是不是很快把伞收起来了?”
这下几人齐齐点头。
“那她下船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留意她的衣裳?”
几人不明所以。
“刘老四,你要说什么就说,别卖关子!”
姓刘的年轻公子气笑一声。
“你说你们这些个人,一天天就知道勾栏听曲,脑子里全给浆糊填满了,那姑娘下船的时候,身上衣裳还是干的!干的!”
“她没打伞,几乎一直泡在雨里,你们说,这是什么?”
“这……”
……
陆羽轻轻打了个响指,耳边就此安静下来。
晨风吹动碗上的水雾,却吹不来声音。
喝完最后一口小米粥,陆羽将碗筷摆放整齐,然后起身出门。
“走了啊,姑娘?”
“嗯,走了。”
“有机会常来玩啊!”
“好的。”
走出豆花店所在的小巷。
有一对中年夫妇撑着一把青竹伞静静等在那里。
“陆仙……姑娘,你说的那个玄黄之气是真的吗?真的可以让我成神,真的能让我和三娘永不分离?”
尽管昨夜就已经知道,但中年文士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什么众生信仰,什么香火神道,全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
“只要你不忘初心,始终如一,终有一天能够成功。”
陆羽想起五月初四下午,在千水河畔看到的,汇聚于中年文士身后,滚滚如长龙的棕黄色雾气。
那是众生愿力,信仰的集合。
“对了,青竹伞可以配合梅花树让你们相见,但仅限每年一天,次数太多就会伤及梅花树的根本,这其中的度你们要自己把握。”
“我们晓得,陆姑娘。”
中年文士拉着梅三娘躬身行礼。
陆羽轻轻挥手,走出小巷。
走过千河。
走上高天。
缓缓消失在别秋城初夏的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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