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中,诸葛亮所居山岗。
清晨淡淡雾岚环绕,诸葛亮夫妇正与小弟诸葛均一起用餐。
就听篱笆外有人呼喊,诸葛亮奇怪:“怎么如此吵闹?”
诸葛均放下筷子:“兄长,我去看看。”
诸葛亮也放下筷子,对妻子说:“我两人一起去看吧。”
黄月英当即转身从木屏风上取下外袍给诸葛亮披上,正蹲在边上穿木屐的诸葛均也只是抬头瞥一眼。
兄弟两个一起出草庐,就见山岗下一户青壮身前放着竹篓:“孔明啊!青州兵反了!正与郡兵交战,听说还有锦帆贼随同!”
闻言,诸葛亮快步到篱笆前,急切询问:“是南乡来的青州兵?”
“是啊,除了南乡哪里还能有青州兵?”
青壮急促说:“上面山都县里逃过来的人都这么说,说是青州兵挟持了南乡郡君和公子刘琦。也听乡人说都尉张通被锦帆贼甘宁杀了,许多郡兵溃败,正往中庐山谷中逃命!”
“孔明你们夫妇不要托大,这来的可是青州兵!”
说罢青壮扶稳背篓背在背上,当即就绕篱笆沿着小路而走。
小路那一端,青壮的老母亲、妻儿也都背着行囊焦虑等候。
诸葛均焦虑之余,更有一股戾气在眉宇缠绕:“兄长?”
“走。”
诸葛亮转身大步就回草庐,对迎上来的黄月英说:“乡人说白鹅贼劫持公子刘琦反了,南乡郡同谋。”
黄月英讶然:“那小子才来荆州几日?竟然能说动伊机伯一起作乱?”
“伊籍自有其计较。”
诸葛亮穿着屐履直入厅堂,伸手从墙壁取下佩剑悬挂在腰上,对跟过来的黄月英说:“我与他有一面之缘,我要去看看。你与阿均退往中庐,依附杨虑。”
“那夫君珍重。”
黄月英转身就回房子收拾随身携带的物品,这时候诸葛均以及三个青衣少年仆僮已经完成武装。
这个家里最重要的是人,而非什么财物。
诸葛亮带了一名少年仆从,当即就走下山岗。
走了两三里地,就见一处山沟小路的沟口处,十几名溃逃荆州兵围住一伙逃民正在打劫。
抢走行囊之余,更强迫男子脱衣,连鞋子都不放过。
有人认出诸葛亮,遥遥呼喊:“孔明先生!”
诸葛亮也阔步走过去,身高八尺有余的他器宇轩昂,龙骧虎步,喝斥:“尔等在做什么!”
一名溃兵面露凶相捉刀在手正要叫骂,身边伙伴拉扯一把:“这是黄承彦女婿!蔡府君的外甥女婿!快走!”
这伙伴说完一手提刀,一手提打包的衣服团转身就跑,其他溃兵不分先后一起就走。
强硬的几个溃兵见状也不逗留,跟着大伙一起就跑,深怕被诸葛亮堵住去路。
稍稍安抚这些被打劫的百姓,也问不到有效信息,诸葛亮只能继续往山外走。
又越过一条山沟,拐过山道,就看到汉水南岸舟船相连,各种小船、竹筏太多太多了。
“尔等何人?”
山道右侧,驻防警戒的一队荆州兵远远喝问。
可能是诸葛亮的气度不凡,带头军吏态度和善,更多的是警惕和审视。
诸葛亮双手交叠持麈尾羽扇拱手屈身行礼,对迎上来的军吏说:“某琅琊诸葛孔明,居此山中,听闻山外有变,故来一看。”
“原来是孔明先生。”
军吏当即摆手示意后面卫士收起矛戟:“先生不知,我等追随公子在博望坡大破贼将夏侯,获其书信,竟不想蔡瑁通敌,阴谋作乱!”
“竟还有此等事?”
诸葛亮面露惊诧:“公子何在?”
“就在营中,孔明先生可是要去?”
见诸葛亮点头,军吏转身就选出五名士兵:“你们护送孔明先生去大营。”
“有劳。”
诸葛亮抱扇拱手,军吏也急忙回回应:“不敢。”
七八里路程,诸葛亮靠近舟船围成的粗糙营地,就见一面面同样粗糙的青竹大旗插在营垒。
相隔二三十步就是一面,青竹杆,二尺二寸宽的粗帛书写‘蔡瑁谋反’、‘奉令讨贼’等等之类文字。
别说普通吏民,诸葛亮粗一看,都有些迷糊。
襄阳方面更进一步的明确态度发表出来之前,谁敢进攻刘琦?
大营门口处,诸葛亮静静等候通传。
就见一名骑士沿着隆中、襄阳道路轻驰而来,直入大营高声呼喊:“报!万山叛军溃退!”
万山不大不小,比汉水高四十多丈,直径两三里,位于隆中道路、汉水南岸之间。
位置紧要,可地势平缓,无险可守。
这时候营中许多吏士纷纷去看正东方向,就见万山之上立起一杆杆很长的青竹。
青竹旗杆之上,是泛白原色粗帛旗帜。
青竹白旗越来越多,数百面旗帜几乎染白了葱郁的万山。
这里能看见万山,襄阳方面更是能清楚洞悉!
荆州水师此刻进退两难,战舰群封锁了水道。
可黑熊提前三四里处靠岸建立营地,现在更是越过水师攻取了万山。
宣池督张硕站在雀室指挥台上眺望东南方向的万山,望着那山顶一片白旗。
他这位宣池督,更像是襄阳水师的坐营司马,只负责日常训练相关的营务工作,并非真正的水师都督。
为了成功调动水师部队,镇南幕府的军曹掾韩冉持调令入宣池,才将水师调动。
韩冉,看这个姓氏,就知道他出身大概率出身南阳。
他也眺望万山上的如林白旗,久久无语。
这时候一名军吏登上雀室:“张督,洲上吕公驻军旗语询问,是否袭扰万山作乱贼众?”
张硕当即询问韩冉:“韩曹掾,我军是否配合洲上兵马袭扰万山贼众?”
现在作乱贼军分为两部分,后面是公子刘琦与幕府老人伊籍,伊籍擅长律令,虽然杀了很多人。
可这部分血债真的算不到伊籍头上,伊籍只是个盖印、签字的执行机器。
但伊籍在有限权限内,放过了很多人。
韩冉回头去看沙洲,就见沙洲驻军派遣的使者正在岸边摇动旗帜,反复打旗语。
不假思索,韩冉开口:“我奉令与张督截断汉水航道,意在禁绝通行,余下之事与我军无关。”
张硕又问:“若无我军舟船掩护跟进,沙洲上吕将军所部兵马难道要游……?”
本要询问的张硕,在韩冉冰冷目光注视下渐渐没了声音。
见张硕哑然,韩冉才问:“军令之中,可有命令我进攻公子部众之言语文字?”
“并无。”
张硕沉闷憋出两个字,韩冉抬手指着沙洲上驻屯的军队:“他们的调令我也见过,是配合水师封锁汉水。水师不动,他们凭什么动!”
“派人过去,明确告诉他们,除非有镇南幕府调令,否则水师不会发一船一兵!”
“喏!”
万山之上,黑熊抓一颗没能熟透的梅子,顿时汁水四溅,酸涩口感直冲天灵盖,让他皱眉挤眼。
身边几个人也挑选树上他们眼中可能熟了的梅子,但就是没熟透,一个个咬一口梅子,口水止不住的流淌。
不止是他们,攻上万山的吏士都在搜寻各种能吃的水果补充水分。
万山有一营荆州军常备,这一营常备也只是驻屯万山东侧的山脚下,是为了看守码头而设立的。
这么小的山,自然没有泉溪水脉。
吃水果解渴之际,就见东侧一支军队沿着隆中道向西推进。
甘宁阔步而来,可能是太阳渐渐升高,甘宁又找了墨水给自己抹了浓黑眼影:“渠帅,那是蔡瑁所督宜城驻军!”
黑熊点头,又抬手指着檀溪桥口休息的一支军队:“这又是谁的兵马?”
“不知,等斥候回报。”
甘宁眯眼远眺,那支檀溪桥口驻屯的军队规模约在两三千之间,正好位于檀溪、荆豫驰道十字交错的路口。
距离己方七八里,而蔡瑁所督兵马渐渐推进,已到了山脚外三四里处。
而蔡瑁所部的规模,远远比他记忆中宜城三千驻军要多,足有四五千人的样子。
己方斥候探马屡屡想要靠近,蔡瑁以及桥边驻军派发的游弋斥候会反推、驱逐,不使己方斥候靠近。
黑熊见了恼怒,右手抬起指着一支三十余骑的斥候大队:“击破他们!”
这支斥候集群正配合追逐己方一支斥候小队,己方斥候只能贴在马背上向西撤离,对方沿着隆中道策马疾驰,还不时射箭,很是嚣张。
随着黑熊抬手这么一指,身边吕布翻身上马,双手持戟直愣愣冲下山坡去。
甘宁瞅着这非人背影也是眼眸微缩,正常人谁敢这么冲?
马居高冲下,前蹄折断,必然就是人马俱亡。
对方大队斥候远远见了,哪里还敢追逐、或者上前拼命?
纷纷调转马头不顾一切向后疾驰,就连缓慢推进的蔡瑁所部也停止下来,就在隆中道上调整阵列,贴近檀溪水立住阵脚。
“渠帅,宜城兵逆汉水而来,势必疲劳。”
甘宁提议:“我军是居高冲击其阵,还是午休后再与他们厮杀?”
见黑熊专心遥控吕布驱逐、压缩蔡瑁的斥候,甘宁继续说:“末将担心与蔡瑁厮杀时,桥口所屯之兵上前接战。”
三十一个青州兵百人队,其实只有一次战术冲锋的机会。
打赢了,能打顺风仗,这些青州兵还是他的合作对象。
可如果陷入苦战,或战事不顺,青州兵战场上倒戈也不足为奇。
只是可惜蔡瑁这个人有些谨慎,驾驭兵车始终待在大军之中,没有现身前队。
“再等等,我们攻下万山,体力耗费也不小,需要时间休缓。现在由太史文恭侵扰蔡瑁,等宜城兵懈怠疲软之际,我全军压上,力求一举破敌!”
黑熊安抚甘宁,示意甘宁坐在地上休息,又将三十一名百人督喊到面前。
高顺等四名道兵此刻都站在边上,每个人配备了一支五十人的护旗队,各护一杆鲜艳无字战旗。
黑熊准备居高遥控指挥,给蔡瑁上一课什么是全战微操!
这一战的经验,完全可以复制到未来的关中战场!
他指着四杆粗糙的四色战旗:“第一到第七队配属青旗营,第八到第十四队配属红旗营,第十五到第二十一队配属黄旗队,余下皆配属白旗队!”
“稍后开战,你们只需跟着所属战旗前进!”
他抬手斜指山下蔡瑁阵地:“刘表观望成败,我们赢了,那你们就能带着粮食、布帛回乡!如果输了,刘表、蔡瑁不会放过你们!”
“我麾下猛将太史文恭有不亚吕温侯之勇,尔等勿虑。”
发布命令之际,吕布已经将蔡瑁临时阵地包围。
单骑绕阵游弋,沉重方天戟倒拖在地,滋滋作响勾出一道浅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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