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州平之后,谁能接替这个长史位置?
黑熊不由思索这个问题,只要他在关中时,有没有长史都无所谓。
就如在外征伐时就没有行军长史,因为营务都是他亲自调配。
长史这个位置,要将一碗水端平,稍稍有一点底线和良知,做起来还是很简单的。
思索片刻,他还是决定选一个新长史。
不要求他干什么,只要占住这个位置就行了,免得各方争抢,弄出更大的事端。
想了想,望着崔州平走后的空椅子,他就问诸葛瑾二人:“钟元常可在甘泉?”
“回君上,前日午间时就来了,正住在馆舍里。”
“持帖邀请,明日一早见他。”
黑熊本打算今天就见钟繇的,可觉得最好还是按着原计划等候一天,这样自己处理的时候也能更加从容、全面的思考、衡量得失。
说罢就起身,对高俊说:“回家。”
“喏。”
高俊先行离去,黑熊又嘱咐法正、诸葛瑾:“明日就邀钟繇来我私邸,子瑜留在幕府处理往来文书,孝直挟公文来见我。”
“是。”
两个人齐齐拱手长拜,目送黑熊披上吕布递来的斗篷,随后阔步离去。
长史厅,崔州平返回时感慨莫名,对不知所措的属吏说:“收拾我个人物件,天黑宵禁前送到我的宅邸。”
属吏们有气无力应答一声,各自散去。
崔州平一个人神情平静坐在厅内,思索着私事与公事。
西曹司马芝抓着幕府内部人事权,不是他能随意说动的,所以幕府内部的属吏对他缺少必要的敬畏;东曹傅干紧握对外任官的举荐权,公事公办,也不给崔州平拉拢属吏、卖人情的机会。
算来算去,他这个长史过去里几乎就没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内内外外的制衡、分权,他这个长史如似摆设。
这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就是个摆设。
所以感觉不合适,轻易就做了更换;就如上一任长史刘晔一样,统兵时表现的滴水不漏,但也缺乏亮眼供给,所以外放郡守,脱离了中枢决策。
此去武威赴任,只希望路途安稳。
默默祈祷,如今不仅要从这里搬出去,外面住宿的四合土楼也是分配给他的,算起来是历任长史的配房。
新的长史赴任时,他就要交出现在的居所。
思索前后,确认自己再没干什么要命的事情后,崔州平才取出一页纸张,铺平整后捉笔,在上面开始给诸葛亮写信。
自己倒下去了,诸葛亮那里也有可能遭受一定的牵连。
司金都尉府掌握着巨额财富,不提那些能看不能动的黄金、新式机械,光是每月出产的优质五铢钱,就证明这是一个坐着就能积功的好岗位。
哪怕诸葛亮现在还能保住这个职务,可没了自己,必然有人会攻击诸葛亮。
写信提醒诸葛亮思谋退路之后,他又准备给崔琰写信。
正要提笔,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长史了,这份信写好,也很难送到崔琰手里。
除非通过河北商人的手,但这些商人的底细不明。
也只能作罢,带着一腔情绪离开长史厅。
很快,崔州平即将赴任武都郡守的消息传到了钟繇耳朵里。
此刻钟繇围坐在火炉旁,甘泉馆舍爆满,住满了随行返回的东州士人与他们的家眷。
等到开春天气转暖后,才能为这些人修建新的四合土楼。
故而钟繇来甘泉,就分到了一个新修的屋舍,整个冬季就没住过人。
就连火炕也没烧过,第一次烧就各处漏烟与返潮;第一天的晚上,钟繇只能睡床板。
也就是今天,火炕积聚一个冬天的潮气才算散尽。
坐在炕边,他手里搓着半片柑橘皮,搓捏后抬到鼻翼处闻了闻。
似乎这样,就能回味柑橘的芬芳、清甜。
长史杨光见钟繇这幅模样,就问:“元常公,今崔州平高升,谁能接替?”
“我说了又不算。”
钟繇说着自己却笑了起来:“非是无人可用,而是不敢大用。崔州平被举于山野,一朝得势,便与河北相互往来。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又怎么会举用大姓、名流之辈?”
杨光也跟着轻声做笑,虽然笑的不是很情愿,但这也是眼前窘迫的事实。
人事权被对方死死抓着,爵禄法草稿泄露,各种现成的县长、县令们反而最为迫切,想要急着推动爵禄法颁行、生效。
这样他们就能根据职务厘定本爵,就算爵位厘定时低一两级,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本爵在,那就能享受各种相关的待遇与权力。
哪怕辞官,也能在家乡、籍贯所在地保持爵位,能以乡老、参议的身份介入地方治理。
这可比当官要舒服很多。
县官、县吏们渴望爵禄法的颁行,而爵禄法颁行之前,杨光这样的人则迫切的想要占据一个有利的职务。
现在看起来,这一次征蜀中回来后,要拿一批县官开刀。
这不由更让杨光感到紧迫,反倒是钟繇岁数大了,对这些事情反而看的更开。
爵位法令这种东西,绝不是轻易能推行的。
打生打死获得的东西,岂会轻易让一大批人窃取大量爵位?
既然人家不肯给,又守得住,你着急也没用。
反正他是持节的侍中、司隶校尉,不管未来如何,只要他保持心情愉悦,活到那个时候,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
因而是真的不焦急,还有心思调笑。
彼此笑声停止,钟繇就说:“天下英杰哪个不是高门之后?且耐心等着,大司马自会择优任用。”
“是。”
杨光应答一声,他与钟繇也是断断续续的合作,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抱团取暖。
你哪怕保持距离,因为此前担任过钟繇的主簿,在现在的幕府看来彼此依旧是一伙的。
与其避嫌浪费机会,还不如联手。
这时候钟繇的主簿游楚脸色僵硬阔步而入,看一眼杨光,附耳到钟繇身边低语:“明公,适才幕府东曹举用了二十八名县长、县令,二十四人在三辅。”
“原有之人作何安排?”
“仆听闻原有之县令长提议府仓收归郡县管辖调度,故调入蜀中,去修剑阁道。”
游楚脸上神情松垮,这一下打在司隶校尉衙署的鼻梁骨上了,虽然不致命,可也是满脸血,再也难以掩饰外强中干的本质。
本来三辅都尉的设立就掐断了司隶校尉与各县的联系,弘农有甘宁,河东有商曜,基本上都不搭理司隶校尉衙署。
现在一口气严惩、撤换这么多县令,其他县令以后还怎么看司隶校尉衙署?
钟繇不再掩饰愠怒之色,难道就不能跟自己先商议一下?
还是怀疑,是自己鼓动这些人去索要府库的调度、管理权?
想到这一点,钟繇神情越发的不自然。
郡县地方的府库本就该由地方管理,这没什么好诟病的,不过是恢复正常罢了。
可这……
边上杨光也是失神,更是感到不甘心与羞怒。
这么大规模的清洗,还成批量的把衣冠之士送到蜀中去做苦力,就算是桓帝、灵帝之时,也不敢如此羞辱衣冠之士。
能成为一方县令、县长的,有几个不是衣冠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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