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贤王朱允心情复杂,本来他以为自己会成为这座皇城的主人,可是现在他只能身穿朝服,早早的就来上朝。
这是按照朝廷的程序来,不要说离京的藩王了,就算是离京的一些官员都有机会觐见皇帝。
“孙臣启奏!”朱允高举奏章跪下,一脸严肃的说道,“唐时,亲王岁禄古百石、宋两千四百石。唐时郡王得岁禄七百石、田六十顷,宋时领观察使,岁该粟一千二百石,钱二千四百贯。”
朱允的话让不少朝臣莫名其妙,可是还要继续耐心的听着。
朱允继续奏报说道,“孙臣以为,皇明待宗室之厚亘古未有!孙臣不才,也知皇祖父创业之艰、民生之艰。还望皇祖父恩重,请降孙臣岁禄至两千石。”
朱允的话让满朝文武侧目,也忍不住低声议论。
大明朝的官员俸禄是历朝历代中最低,而且其俸禄结构和发放方式也更为复杂。
大明如今的官制分为九品十八级,在经历了一次‘涨薪’之后,也让不少文武官员感觉到不满,还是觉得少了。
正从一二三四品官,自千石至三百石,每阶递减百石,皆给俸钞三百贯。正五品二百二十石,从减五十石,钞皆一百五十贯。
正六品一百二十石,从减十石,钞皆九十贯。正从七品九十石,钞六十贯。正八品七十五石,从减五石,钞四十五贯。正从九品七十石,钞三十贯。
就算是还有一些其他的补助,但是也少的可怜,文武官员早就对俸禄低怨声载道了。
老朱是对自家人好的无以复加,不过对臣子小气的厉害。
老朱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说道,“武林王忠君体国,实在是宗室表率。朕准你所奏,岁禄自六千石降为两千石!”
朱允愣住了,不是说就算是现在奏报,皇祖父也不会批准吗?
怎么就直接批准了,我还没有就藩,岁禄就降了?
朱允呆愣片刻,随即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咽,“孙臣领旨!”
自家兄长要去就藩,朱允这个皇太孙自然也要来到朝堂。他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站在班首,似乎没有存在感。
可是在听到朱允如此深明大义的奏请,还是忍不住的感动、钦佩,要不是在朝堂上都要握着自家二哥的手感动到落泪了。
不过同样在朝堂上的一位宗室就急眼了,还没有就藩的藩王晋王朱恨不得宰了朱允。
你武林王要讨好皇帝、讨好皇太孙,那是你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在这样的场合奏请自降岁禄,这让咱几个拿着五万岁禄的亲王处在什么立场?
装傻,朱迅速的做出了决定,就当做是没听到。
岁禄五万石、宝钞等其他供用不少,但是朱还时常觉得不够用,要是再降低的话,肯定更加捉襟见肘。
看到自家三叔有闭目养神的准备,朱允也只能装作没有看到,这一幕也不算出乎意料。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忠君体国,漂亮话喊一喊没问题,可是损害到自己的利益时就不行了。
降低宗室供用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最重要的是不用朱允强出头。
现在这样就很好,朱允出头了,最后的决定是老朱来做,朱允依然是宗室里的好人,这件事情怪不了他。
老朱下令朱允送朱允出城,新一代的武林王就要启程去杭州了,甚至都不用去向吕氏道别。
这也是常规,官员等如果得到了老朱的召见就直接出宫。没有得到召见,在午门外磕头后就离京。
朱允和朱允也是一路沉默,兄弟两个心里早有隔阂。
出了城,朱允才开口,“去了杭州,要是有事记得知会我一声。”
朱允点头说道,“多谢殿下挂念,臣自当恪守本分。”
朱允继续说道,“记得不要和文官多往来,当地士绅也不要和他们多接触。你也是朱家人,浙东文官在朝堂上还是有些势力。你要是卷入其中不好,皇家脸面不好看。”
朱允愣了一下,浙东文官集团以前是以宋濂、刘伯温等人为首,但是他一直觉得在胡惟庸案之后,浙东文官集团已经几乎被根除。
朱允继续说道,“你一向喜欢读书,多留意些北方士子的文章。我也知道你肯定要说北方士子文章文理不佳、文采不够,只是我看来南北士子各有所长,南方的擅文词,可以写的更漂亮,北方士子作文朴实厚重,更擅长经义方面的内容。”
朱允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但是面子上很恭顺,“臣知道。”
“你那个黄师,读书大约是没问题,别指望他出谋划策,他不是张子房、诸葛武侯。”朱允再次说道,“但凡有人在你跟前聒噪,即刻将人拿下、报到京师。”
朱允立刻严肃起来,“臣明白。”
当然得明白才行,身边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朱允这个太孙安排的。
朱允也有些意兴阑珊,说道,“行了,该说的都说了。咱们兄弟两个就这样吧,你当好你的贤王,我当好大明的皇储,这就行了。”
朱允恭敬行礼,忽然说道,“我没想害你。”
朱允就笑了起来,说道,“我也没想害你,只是不争不行。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不至于对付老四、老五,他们到底也是我弟弟。”
说完这些,朱允严肃的对周围人说道,“伺候武林王当尽心竭力,但凡听到有人不恭不敬,本宫定斩不饶!”
看着一众护卫跪下,朱允严肃的看着郭镇,“你亲自护送武林王就藩,到达后不需急着回京复旨。一是督促王府修建,二是留心杭州士绅,三来记得演练杭州卫所。防备倭寇、整肃水师,可明白了?”
郭镇立刻跪下领旨,“臣谨遵教令。”
朱允带着一队人马就这么离开了应天府,如果不出意外,他以后最多每年回来一次朝觐。
而朱允也没什么心情去惆怅,送走了朱允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回皇宫,他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要做。
学习、接触更多的政事,了解一些关键的信息和数字,这是他这段时间的工作重点。
在朱允放下手里的奏章时,张福生上前说道,“殿下,先西平侯灵柩十日后能回京。”
这也是大事,沐英的灵柩经历了两个多月的跋涉,也要回京了。
他的葬礼、追封等等,也都要定下来才行。
朱允开口说道,“令礼部官员拟好丧仪规制,以王礼定制。”
张福生低眉顺目的,可是心里有些意外。本来觉得西平侯应该是追封为国公,可是太孙的意思是以王礼下葬,那就是和中山王、开平王一个级别了。
沐英的灵柩送回来了,葬礼、追封等等,自然是老朱来安排,朱允甚至都没有太大的建议权。
不过考虑到沐英的身份和功绩,朱允也确实需要祭奠。他也没打算派个人过去,还是自己亲自过去才好。
“哎,免不了又是一场伤心。”朱允也忍不住担心起来,“明明就是他寿辰了。”
老朱的生日是农历九月十八日,在沐英灵柩送回来前后,那就是老朱的寿诞了。
本来按照规矩肯定是要大办寿宴,可是现在没有人敢提这件事情,老朱也根本没有心思去大办寿宴。不是因为节俭,主要是没心情。
朱允还没有更多的去想些事情,张福生再次过来禀报,“殿下,锦衣卫指挥使蒋求见。”
“宣。”
都习以为常了,虽然只是一个还不需要观政的皇太孙,虽然现在还处在学习阶段,可是朱允已经感受到了政事的繁忙。
内阁也好、军机处也罢,朱允现在肯定是不会提起。
原因也非常的简单,老朱肯定不会允许。
他废黜相权、皇权高度集中,好不容易才将大权揽在手里。要是朱允这时候提起分权,肯定要被好好收拾一顿。
看来以后要做的事情又增加了,朱允不打算安于享乐,后世有些经验也可以借鉴。但是他更明白有些制度、政策,不能直接挪到现在的大明。
那些在后世得到了证明的政策,真的不一定符合现在大明的国情。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朱允默默记下。
蒋入殿后行礼,“臣锦衣卫指挥所蒋,参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秋。”
朱允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你有何事?”
蒋回答说道,“殿下此前命臣收集、调查宗室及百官不法之事,臣查得一些证据,特来复命。”
看到朱允点头,张福生立刻上前接过蒋高高举起的奏章。
朱允打开奏章看了几眼,忍不住说道,“宗室勋贵不法,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看来是要杀人了啊。”
跪着的蒋身子微微一抖,随即振奋起来,锦衣卫有机会再现缇骑四出、天下震动的情形了。
而张福生低头不敢流露半点表情,他在这为太孙殿下跟前服侍一段时间了,他知道这位殿下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杀伐果断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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