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奉天城。
虽说旧日帝国为了有效统治这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关外三省,扶持了一个伪满洲国,还将国都定在了长春城,将其改名为新京。
但奉天城先后经任两位奉军大帅,再加上本身就有日本之前的大量投资,绝对比那伪满洲国的新京繁华热闹的多。
所以在打下关外三省后,关东军便将大帅府据为己有,当成他们关东军的大本营。
而此时在大帅府外几百米处,三个精神矍铄,换了一身打扮,以从高到矮依次排序的老头正远远看着。
顺带也看着奉天大街上往来的奉天百姓和日本侨民。
仗打完了,奉军败退关内了,虽非战之罪,但日子还是得过。
一觉醒来,奉天还是那个奉天,好像什么都没变,但又确实变了许多。
看着奉天百姓往来间对路上碰到的日本侨民,士兵都得点头哈腰,时不时还得说上一句日语的你好。
三老头看到这一幕也只能是一声叹息,吃喝完桌上的茶点,结账并行离去。
没入人群当中,七拐八拐便来到了一处大院,推门而入。
便看到在大院里,解除掉逆生姿态,恢复自己本来面貌,老态龙钟的左若童站在那里,而在他面前,则是齐齐跪着十五个年轻人。
为首的三个手里还捧着三个骨灰坛。
光从背影看,这十五个年轻人身上都有一股煞气,那是在血水里打滚摔跤才有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道门中人才有的自然洒脱,两股气质混在一起,却没有半点违和。
此时老态龙钟的左若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年前从三一门离开,拜别父母师长,只为北上出关抗日投军,为国杀敌的同时,也为三一门逆生三重之后找路的十八个弟子,已然说不出话了。
“师父,徒儿无用,未能照拂好三位师弟,这次得知师父前来,只能在这拜托师父将三位师弟的骨灰带回故土,落叶归根。”
为首的水云对着恩师便是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地板都磕裂了。
可此时此刻的左若童又怎能怪罪自己的爱徒,上前便要扶起水云。
“好孩子,为师不怪你,不怪你,都起来,起来,水云,你的手?”
在碰到水云的双臂时,左若童这才发现自己徒弟那裹着纱布的右臂触感与左臂不同。
水云也不掩饰,拆下纱布,露出由精铁,符刻画制作而成的义肢。
“师父莫怪,前些日子跟日本那边的异人做过一场,委实难杀,只得用一只手为代价侥幸将其弄死,好在梁大师机关造诣已入化境,靠得他鬼斧神工,徒儿这才多出一只手,而且,对于徒儿而言,也非一无所获,师父您瞧。”
水云卸下自己的义肢,运转逆生三重,一股白从自己断臂处涌出,化作一只纯粹由组成的右手。
这一幕倒是有了几分神怪画本小说里说的神通聚散成形几分味道了。
水云向左若童展示着自己这次厮杀得来的逆生感悟,脸上带着笑容,像是在告诉左若童,自己这次断臂并不是什么大事。
看着眼前弟子这般坚强,倒让左若童没了刚才的感伤,因为此刻自己弟子所表现出来的心性已经让他无需再提点什么了。
而这次与左若童,老张天师一同前来关外打探虚实的玄门老辈子也是看着这一幕,倒是感慨良多。
这一次关外坠龙之事,牵动关内外一众修行人的心弦,但能来凑这个热闹的,基本上都是祖上出过飞升神圣的那一批。
对于左若童为何以解除逆生姿态后的本来面目示人,还有眼下这十五名三一门弟子的面见之因,他们都心知肚明。
能在这里的,很大一部分都是祖上出过飞升神圣的,飞升之法或许断了,但底蕴还在。
逆生三重被圈里人公认是独步天下的绝技,这点他们都认。
但那是技不是道。
再怎么独步天下也改不了无法通天飞升的事实。
只是大多数人都被逆生三重独步天下这个假象给迷惑了,没有往这方面想。
他们这些祖上出过飞升神圣的是知道真相,可他们也犯不着当这个恶人,去说这种可以绝人家门派根的话,只能由他们自己悟。
“左兄,何须如此感伤,通天之路从来就不是一片坦途,令徒如今在逆生之道上有了自己的见解,你该替他高兴才是。”
“天师,诸位,倒是让你们看我笑话了。”
“左门长切不可这般菲薄,我等虽为玄门,可自祖师之后又有谁真正达到祖师的高度,吾等从未小瞧三一,也未曾看轻左门长,只是不敢当这个恶人,而今左门长与一众门人看破迷障,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福兮祸之所,祸兮福之所,这次三一门自己打破逆生迷障,是好是坏,又有谁能断定呢。”
与老张天师一同进院的武当掌门连忙出声说明缘由。
左若童自看破逆生真相后,也明白这些年三一门备受瞩目的原因所在,一方面是逆生三重的独步天下,但更多的,是因为他自己。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但至少对于现在的三一门而言便是如此。
自己大盈仙人金身已破,三一门是否能借此破而后立,就看自己,看门人的造化了。
“那我先在此谢武当张师兄的吉言了,既然人都到齐了,我的弟子也在收到我消息后冒险进城,那咱们就借刘掌柜的宝地,说说这次关外一行吧。”
“左门长客气。”
刘掌柜自然便是江湖小栈当家人,刘渭的老爹,一个看起来就是中年发福,带着几分富态的商人。
关外打了一年多,江湖小栈的关外分店在日本人占据关外三省后算是基本成了日本人的私产。
但搞情报的狡兔三窟是必备技能,关内一众老辈子来关外打探虚实,虽说一个都是手段高超,也有过走江湖的经验。
可到底是一门之长,走江湖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
经验虽有,但总比不上江湖小栈这种天天在外面跑的。
寻一个安稳落脚地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的实在。
江湖小栈便是最好的委托方,对于刘掌柜而言,用一个院子换一群玄门老辈子的人情,血赚!
一众玄门老辈子先是宽慰左若童与其见面的一众弟子,左若童也将三名在关外抗战中牺牲的弟子骨灰交由刘掌柜保管,这才走到一边,将主位交给去外面遛弯回来的老张天师。
随着老张天师坐上主位,整个大堂里,龙虎山,茅山,武当,终南全真,闽地三一门,少林,灵隐,普陀三寺。
佛道两家的玄门老辈子都聚集于此。
而这次冒险进城见恩师的十五名三一弟子,自然也是彼此看了一眼,这才对这一众老辈子抱拳拱手。
“诸位前辈,这次之事蹊跷颇多,还请容许我等做上一番演示。”
“你这后生,莫要拘谨,快快施展手段。”
得到了前辈应允,水云,长青,诸葛云端这三位年长的三一弟子为首,对视了一眼后,便开始运转逆生三重。
随着道道白从这十五名三一弟子体内涌出,交汇到一起,这些白便在一众玄门老辈子眼中变了模样。
白幻化,勾勒出一片水泽与村庄的轮廓。
紧接着,便有一条如蛇如龙的身影从云中跌落,砸倒民房的同时也在这片水草区压出一个轮廓。
隔了一会儿,人影涌动,许是听到动静的村民出来查看,之后像是看清这庞然大物真面目后,众生百态。
有呼朋引伴,有就地跪拜的,有回去拿着家伙事想要做点什么的,有跑去通风报信的。
接着不到半日的功夫,这从云中跌落的庞然大物似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挣扎着脱离了村民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再次腾空。
却在空中摇摇晃晃,时上时下,高度也是忽高忽低,其动静之大已经到了所过之处人尽皆知的地步。
一时间,城里的,城外的,山里的,林里的。
是人的,非人的,皆注意到了天上这在云层穿梭的庞然大物。
也都自发尾随其后,想要看看这庞然大物最后会落在哪里。
而在这长达半月的尾随,搞得几乎整个关外修行者都看到了这一幕。
且就在这一日,这头庞然大物像是彻底力竭了,就这么从云端跌落,坠入凡尘的水泽之间。
在坠入水泽的那一刻,所有尾随其后的修行者也都有了动作。
日本神道教,里高野法力僧,阴阳师,忍者这类修行人的手段其出,与那本体居于深山老林之间,以魂灵阴煞之离体的仙家精灵纠缠在一起,一同冲入那庞然大物坠落的水泽。
只是这本该是一番只为拔得头筹而天昏地暗的神通斗法却没有一点动静发出。
唯一有变化的,就是那庞然大物坠落的水泽升腾起一阵阵云雾。
这云雾浓稠,伸手不见五指,在扩张到一定程度后便维持了现状。
接着便是后一步赶来的关东军,他们带着沿路抓来的壮丁,包括自己的填线士兵前去探索。
却如泥牛入海一般,在进入云雾的瞬间便失去了联系,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没用。
不得已,他们只能沿着这云雾外围修建起一座军事营地,外松内紧,一个又一个日本专家乘着专车前往,乘兴而来,一去无踪,宛如一头填不满的饕餮之口。
待到这些由白演化出来的景象散去,看完这坠龙一事来龙去脉的一众玄门老辈子都一个表情。
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透露着同一个信息:坏了,这次来真的!
“水云,这手段,这些景象你们从何处得来?”
“师父可还记得我们演示当中那巨物坠落的第一处吗?”
“村民亲眼所见?可为何不见真容?”
“怕是神兽临凡不显真容,也可能是对于他们而言这种匪夷所思之事怕是他们生前难以想象,故而无法演化得见。”
“生前?”
“我们赶到的时候,村子已遭日寇血洗,吾等为查询缘由,只得将真渡入其脑海,获取缘由,并沿着线索一路追踪,所过之处皆有修行者为之斗法留下的伤者残躯,我们便一路拼接前因后果。”
当水云这十五名三一弟子将景象展示完毕,也不再多言,对着一众前辈作揖,退了出去,等待自己的师父与这些玄门前辈商量出个结果。
大门关上,一众玄门老辈子便看向老张天师。
“怪不得这次关外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仙家精灵竟然会选择隐匿,原来是都折在了这啊,诸位,这次祸福难料啊。”
老张天师看了等着自己做决定的一众老朋友,只给了这么一句话。
他们这些老辈子,年轻那会都跟关外这些仙家打过交道,知晓这些本体不便出行的精灵,在出窍斗法上的手段便是他们这些玄门正统都不敢说稳赢。
在精神灵魂方面,算得上圈子里首屈一指的。
而且还是在主场作战,结果这么大的优势硬是跟日本那边的异人一同陷入水泽之中出不来。
至于仙家祖地长白山在这时候封山,显然也是在护着这些灵魂离体,本体留存的仙家,生怕出个好歹。
连仙家都这么不声不响陷在了里面,他们这些老辈子,有些手段还比不上仙家的,岂不是更危险?
“天师,这次关外之行我们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再怎么样总得走一遭吧。”
“是这个理,但还请诸位莫要冲动。”
“了然了然。”
确定一众老朋友都有了心理准备,老张天师便看向左若童。
“左兄,这次还得看你这几位徒弟给我等引路了。”
“这是自然,不过天师,我们这边人多眼杂,只得这般小心,但咱们担心的那两个,你说会不会已经到了?”
闻言,老张天师脸色一黑,因为他知道左若童说的这个可能非常大。
而两位玄门魁首口中的他们俩,自然说的是一路同行的王一与张之维。
正如左若童所言,此时的王一与张之维已然到了那庞然大物坠落之处,居高临下望去。
能看见,在那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鬼子军营内,一团迷离,差不多一个村屯大小的雾气就这么盘踞于此。
风吹不动,雨打不散。
明明就在眼前,却又仿佛在另一个世界,如梦幻泡影。
“都说云从龙,风从虎,祖师爷当初丹成龙虎出,莫非就是这般影像?”
坐于纸鹤之上,张之维看着第一次连自己都看不出门道来的玩意,脸上好奇之色浓郁。
只是当他扭头看向王一,却发现王一眉头紧蹙,给张之维的感觉,就像是王一好像知道这团雾气是个什么玩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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