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还是那个样子,忙忙碌碌的,杨正山和卢二爷在参将幕府的茶厅里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她。
“你怎么过来了?”
对于杨正山的到来,周兰感到很意外。
因为她很清楚最近杨正山在忙什么。
翻修屯堡、练兵、烧木炭,这些事都瞒不过她的耳目。
周兰有看到卢二爷,不过她并没有在意。
作为宁国公府的嫡小姐,建宁卫参将,整个重山镇能让她特别在意的人还真没几个。
杨正山笑道:“将军,这位是安宁县卢家卢二爷!”
“老朽拜见周将军!”卢二爷连忙拜道。
在杨正山面前自称老夫,在周兰面前自称老朽,这卢二爷也是个见人下菜碟的。
“安宁县卢家!”周兰想了想,没从记忆中找出与之相关的印象。
卢家在安宁县,甚至在靖安府都是一等一的望族,但在整个大荣,卢家还排不上号。
而在宁国公府面前,卢家更是不值一提。
不过周兰还是很给卢二爷面子的,“原来是卢二爷,卢二爷请坐!”
等周兰落座,卢二爷这才坐下。
杨正山又开口道:“将军,卢家有粮食!”
他了解周兰的性子,周兰是个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跟她说话,最好是有话直说。
听到粮食,周兰的眼眸顿时亮了,“卢二爷是想卖粮食给本将军?”
“一万担,只要周将军需要,一个月内即可运到建宁卫!”卢二爷毫不掩饰卢家的财大气粗。
“价格!”
“每担四两三钱!”卢二爷道。
周兰笑了,笑的很高兴。
“我全要了!”
四两三钱,这价格自然是打了折扣的,不过这个折扣不算过分。
卢家还是有些数的,没有说白送。
白送不是卖人情,而是在抓周兰的把柄。
四两三钱,有零有整,不高不低,即卖了人情,又不会让周兰觉得卢家太过跌份。
杨正山能看明白的事情,周兰自然也能看明白。
“这次我记你们卢家一份人情,日后只要是不让我为难的事情都可以来找我!”周兰都笑眯了眼。
杨正山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突然有种我是穷逼的感觉。
与这两位相比,他就是个穷逼。
人家谈的是几万两银子的生意,而他手里连一百两都拿不出了。
想想,杨正山就觉得心塞。
赚钱,赚钱!
之前他还不觉得缺银子,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很穷。
不过很快他就不穷了!
作为中间人,卢二爷自然不能忽略杨正山。
在卢二爷离开建宁卫的时候,塞给了杨正山一叠银票。
全部都是百两的银票,足足有二十张!
这都搞得杨正山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只是牵了个线而已,居然赚了两千两银子,这钱来的太容易了。
不过杨正山还是很高兴的收下了。
这不是贪污受贿,杨正山收的心安理得。
虽然这事看起来简单,但周兰的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没有人引荐,卢二爷很难见到周兰。
然而杨正山得到的好处不只是两千两银子。
送走卢二爷之后,杨正山又去见了周兰一面。
“这次你做的不错!”周兰很大方的表扬道。
卢家的粮食算是解了她燃眉之急,杨正山能把卢二爷引荐给她,也算是立了功。
虽然她欠了人情还花了银子,但她依然对杨正山感到非常满意。
“将军秒赞了,下官只是碰巧而已!”杨正山笑道。
的确是碰巧。
碰巧卢家想交好周兰,想跟周兰讨人情。
这事他可以拿卢家的银子,但不能再周兰面前贪功。
“等粮食送来了,分伱五百担!”周兰说道。
“那下官多谢将军照顾了!”杨正山笑的更开心了。
他是从杨家村买了不少粮食,可这个时候谁会嫌粮食多。
“另外我这里有一批人,你带回去吧!”周兰又说道。
杨正山一怔,“什么人?”
“流放充军的犯人!”周兰道。
杨正山恍然,重山镇位于大荣东北,属于贫寒之地,是朝堂的主要流放地之一。
“有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人?”杨正山轻声问道。
周兰瞥了他一眼,“刘家,也不需要太过关照,只要别让他们受到欺压即可!”
杨正山微微颔首,他就知道这里面有事,否则周兰也不会亲自跟他说。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这刘家什么来头?”
“刘大人本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周兰没有多说,只是简单的提醒了一句。
杨正山捋着胡须,心中却是一阵狂跳。
右都御史?
这可是从一品大员!
居然被充军发配了!
这是犯了什么罪?
亦或是因为朝堂争斗?
“那老头又臭又硬,你别跟他计较太多!”周兰又忍不住提点了一句。
杨正山连忙点点头,说道:“下官会照顾好刘家的!”
周兰满意的看了他一眼。
……
周兰说是一批人,那就是一批人。
足足有五百多人,全都是流放充军的罪犯。
其中刘家的人就有三十多口子,啧啧,不愧是官宦家族,瞧瞧这人丁有多兴旺。
刘元府,就是那位前都察院右都御史,今年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他有六个儿子,三个女儿,八个孙子孙女,再加上女眷,这可真是一大家子。
关键是这个为老不羞的糟老头子居然还有一房很年轻的小妾。
第二天一早,杨正山带着这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迎河堡行去。
当然,负责押送的士卒不是他的人,毕竟他此来就带了十个人,看不住这么多人。
同行的还有赵远,以及赵远属下的百名兵丁。
看着一个个锁着枷锁的犯人,杨正山目光最终落在了刘家众人身上。
“这刘家是士族?”杨正山向赵远低声问道。
赵远摇摇头,“不是,刘大人乃是耕读出身,二十二岁金榜题名,是天合五年的探花。”
“为官四十年,刘家三起三落,虽然之前有些底蕴,但远远算不上士族!”
杨正山望着那个坐在牢笼中的糟老头,眨眨眼,满眼的惊奇。
三起三落?
这老头有本事啊!
天合五年?
那岂不是三朝元老?
现在是承平二十四年,承平之前康德帝,康德之前才是天合。
真正的三朝元老。
关键是三起三落,如果只是一次,那是运道,可起来又跌下去,跌倒了还能再爬起来,连续三次,这就不能归结到运道上了。
刘家的底蕴不深厚,不可能支持一个人起起伏伏,那就只能说明这位刘大人是真的有能力。
嗯?
真的很有能力,都六十多了,还能满足一个娇俏的小美人,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刘大人因何落到如此地步?”杨正山压低声音继续问道。
赵远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四个月前,刘大人在朝堂直言上谏,惹恼了陛下!”
“上谏什么?”杨正山继续好奇的问道。
赵远迟疑了一下,才用弱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说陛下年老昏庸!”
“……”
牛啊!
这是个牛人啊!
在朝堂上说皇帝年老昏庸!
皇帝没砍了他,还真是好脾气。
杨正山暗自咂舌,他现在终于理解周兰说的又臭又硬是什么意思了。
“这事跟我们重山镇有关?”
“有,不过最主要的跟后宫有关!”赵远道。
杨正山不再多问,这牵扯到后宫了,他还是不要多问为好。
老皇帝也是个牛人,也是年过花甲的年纪,后宫依然是百花齐放,可见是老当益壮。
由于这些罪犯的长途跋涉,身体亏损的厉害,他们这一路走了足足四个时辰,直到傍晚时分,才抵达迎河堡。
虽然迎河堡刚刚翻修过,还盖了很多新房子,但依然安置不下这么多人。
没办法,杨正山只能暂时让他们挤了一夜。
第二天,杨正山就让杨承澈、杨承旭将这些人安排到三山堡和襄垣堡去了,只有刘家留在了迎河堡。
对于这些犯人,杨正山也有自己的想法。
“流”,是五刑之一,其他四种是笞、杖、徒、死。而流放这种刑罚仅次于死刑,在中国古代是非常严重的刑罚。
而充军更像是一种劳动改造,不过这种改造要凶险很多,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很容易丢掉性命,若是遇到战事,那就是炮灰。
至于犯人能不能逃跑,只能说很难。
首先他们是犯人,到了流放地之后会重新登记造册,户籍与普通百姓不同,且没有路引之类的证明,他们若是逃出流放地,那也只能做个黑户,不能入城,在外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其次则是封建社会是宗族社会,乡村之间又有保甲制度,若是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很容易被发现。
所以就算是逃跑了,也只能躲到深山老林中,尽量少的与人打交道。
然而如此的话,那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呆在流放地,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还能遇到大赦天下的好事,可以合法合理的脱罪返乡。
因此一般的流放犯人很少会逃跑。
这些犯人在杨正山手里,更像是免费劳动力,他们不是军户,不需要给他们分配田地,也不需要给他们发放粮饷,只需要管饭即可。
有这么一群免费劳动力,杨正山还是很高兴。
正好他现在要返修墩台和烽燧,有了这些犯人,可以给他省下不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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