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段明渊都不禁觉得他所居住的星球就像是一个上了年代的老房子,随便掀开一处木板往下一看,都能发现成堆的小强。
而他最近似乎成了这栋老房子的护工,刚打发走一群想要炸掉房子的外来者,又迎来了虫害问题。
吃完了盒饭的郑硫也想像段明渊那样站在冷风中给感慨,后者的背影看起来颇有些哲人的风范,但他头脑风暴了一番过后,只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他啥也不是。
自然也就啥也感慨不出来。
在今天与段明渊邂逅之前,他都天真的以为泗洋市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城市,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维护这个城市的正义。
但现在,有人要买他这位公职人员的项上人头,其他人却只是在一旁看着。
整整一个下午,他都没有接到过局里的电话与短信,看起来商会已经和局里通过气了,就当郑硫这个人从没存在过,反正年轻警员比比皆是,随时都能填补上空当。
三人一直在绿化带附近的空地等到了深夜,直到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靠在了路边。
车门打开后,里面的人朝他们招了招手。
上车后被戴上了眼罩,用他们的话来说,这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
郑硫不喜欢这种感觉,在陌生的地方面对着一群陌生的人,还被遮蔽了视线,让他总觉得对方下一秒就要把他们给刀了。
要不是段明渊在场,当几人拿出眼罩的时候,他可能就要殊死一搏了。
“是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只有我们?”
段明渊倒是和车上的人聊了起来。
“别误会,不是针对你们,这是每一个初级会员都要经历的过程,毕竟无论商会还是你们都不希望自己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还有这个你们拿着,一会进去后戴上,商会里的大多数人都不希望有人知道他们确切的身份。”
舞会的假面被递交到了三人手里,从流程来看,商会似乎没有立刻灭口的打算。
“商会有没有对伱们说起过我们的事?”
“不知道,不感兴趣。”
男人冷淡地说道,“接人,然后送到指定地点,工作就结束了。”
车上的人都不善于交流,这让段明渊颇为遗憾。
车厢内随即就安静了下来,这一路只能听到面包车行驶的声响,当视线被隔断后,对于时间的概念也就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面包车停下了。
车上的人扶着他们向前走去。
郑硫留了个心眼,期间一直都在和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以确保他们没有被分开带向别处。
当三人的眼罩被摘取之时,映入眼帘的是宫殿式金碧辉煌的建筑,装修风格让段明渊想到了朝中的宫殿。
这是一个类似于更衣室的地方,除了三人之外,就只有一个穿着兔女郎制服,身材婀娜多姿的女郎,她手里拿着一个未知的仪器,在三人身上扫了一下。
当仪器扫描到段明渊时,她脸上的公式化笑容怔了怔,操作一番后,仪器终于响起了“滴滴滴”的报错声。
“出什么问题了?”
段明渊问道。
“呃,这位客人很抱歉,以前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我需要和大堂经理沟通一下,在此之前您恐怕没法使用交易所提供的各项服务。”
说罢,兔女郎转向郑硫和杏,把从仪器里打印出来的装置交给两人。
装置只有胸针的大小,外形酷似一朵绽放的莲花,小型电子屏幕上则是倒计时。
7小时03分17秒。
“这是……?”
“这是两位客人在交易所的筹码。”
兔女郎贴心地为两人介绍起了交易所的规则,“商会认为对于这世间的所有生命来说,只有两样的东西是相对公平的,其一,是生命,其二,是时间,因此本着公平的交易原则,当客人们来到交易所的时候,所有的身外之物都不再作数,在这里,只有生命与时间是唯一的筹码。”
郑硫和杏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这兔女郎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却冷不丁地说着恐怖故事。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有7小时03分可活了?”
“准确地说是7小时02分。”
兔女郎微笑着安慰道,“二位也不必太过沮丧,在交易所里一切皆有可能,我见过不少只剩下1小时筹码的人绝处逢生,7小时已经足够二位做很多事了,在交易所,客人们有两种手段来增加自己手中的筹码,其一,是通过经过商会公正的交易渠道,其二是在交易所的赌场下注,无论哪一种,都有绝地翻盘的可能哦。”
在兔女郎的提醒下,三人戴上面具。
但由于测量仪器出现了故障,导致段明渊的筹码无法显示,因此他在地下交易所既无法与人交易,也不能参与任何赌局。
两人刚一离开更衣室,就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所吸引。
“不对,绝对不对,这赌场绝对有问题,你们肯定调了概率,肯定是出了老千!”
嘶吼着的是一个年纪比段明渊大不了几岁的人,他站在牌桌前,身体忍不住颤抖。
兔女郎说,更衣室左侧是交易所的赌场,那里聚集了许多郑硫和杏一样,想要在赌局中绝处逢生的人。
但这个情绪崩溃的人似乎为想要逆天改命的所有人做出了范例。
他面朝着空气不停挥舞着双手,说道,“再让我押上一注,这把肯定赢,你们别过来,对了,我还有老婆和一个女儿,她们那里还有许多筹码,只要让我——”
在男人的嘶吼声中,他胸针的倒计时走向了零。
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失去了支撑,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男人死了。
生命能量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抽干,让他的身体也变成了一具空壳。
然而围在牌桌附近的赌徒却对男人临终前的呐喊充耳不闻,他们聚精会神地凝视着牌桌,直到男人倒在地上,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之时都没有将视线在他的身上多停留一秒。
只有交易所的安保人员走了过来,他们似乎早就对此习以为常。
两名安保人员弯腰架起男人的胳膊,将他拖进了储物间里,紧接着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岗位。
就像是死去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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