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是有史以来的最热闹的一届学术峰会,许多不该出现的在会场的人都不请自来。
就比如曼陀罗财团的高层,目前已有172岁高龄的圣菲尔德六世。
和摩根七世一样,来自闪族最古老的家族之一。
闪族人非常重视血统的纯正,即便在内部也存在着森严的地位划分,每一任的掌权者永远都是拥有纯正血统的继承者。
这位老先生一大早就到了会场,坐在轮椅上,身材干瘪,眼皮耷拉着,身上挂满了维生装置。
茯苓不得不在心里为这位老先生捏了一把汗,圣菲尔德六世看起来已如风中残烛,她真怕对方一个意外猝死在了生态舰上。
圣菲尔德家族每年都会上数不清的财富来投入到生命科学领域的研究之中,他的这一身生命维持装置,都是由生命科学部门研发的,作为部门的大股东,当圣菲尔德家族提出要来参加这次学术峰会时,纵然心中万般不情愿,茯苓也不得不安排好了一切。
而现在,她不得不挤出笑容,欢迎圣菲尔德六世的到来。
老先生只是抬眼瞧了她一眼,便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啧,该死的应酬。
茯苓在心里吐槽道。
这让场面有些尴尬,财团的现任领导者,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于她这位新总监的不满,圣菲尔德六世的管家打起了圆场,称老先生奔波劳顿,都是疲劳所致,并没有瞧不起茯苓的意思。
这位管家只有三十岁出头,接手这份工作不到一年。
这都得益于圣菲尔德六世顽强的生命力,他已经亲手送走了两任管家,参加了他们的葬礼。
同时代的人除了逃进数字化世界的摩尔根七世之外,已经全都进了坟墓。
礼仪到了,茯苓也不再自讨没趣,她很清楚圣菲尔德六世参加这场峰会的目的——他对于是生命科学本身没有兴趣,而是想亲自确定段明渊和那些蓝星人不会出现在这艘生态舰里。
家族志在必得,因为今天一大早,《越狱》又一次上演了。
这意味着蓝星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狱囚星。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们和狱囚星一起被转移到了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并再也没法出来了。
对于闪族人来说,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相较之下赌场的损失就无足轻重了,如果把这笔钱视作困住超越者的投资,其结果无疑是大赚了一场。
茯苓的心里则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她是生命科学部门的新任总监,理应站在闪族人的角度思考问题,但她向来不喜欢闪族人的行事风格,而且清楚地意识到像她这种血统不纯正的外族人,从来都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这是忙碌的一天。
茯苓连一刻都没法替被困在狱囚星的段明渊等人而悲伤,应邀参加峰会的学者络绎不绝,而这是她第一次负责主持统筹的工作,以往这些应酬都是由导师来完成的,一大清早就起来待在会场前,与每一个人寒暄几句。
几乎每一個前来参加会议的学者都对白蔻坠机一事表达了悲痛,整整一个早上,茯苓都是在缅怀导师中度过的。
这很神奇。
因为导师坠机前在学界风评不佳,人们认为导师过于执着于总监的权力,疏忽了对于学术的研究,而现在,他又在这些人嘴里成了最优秀的学者,他的死亡对于整个宇宙都是莫大的损失。
被提及的第二多的话题就是关于段明渊的。这次峰会许多人都是奔着这位号称解决了“失水症”的学界新星而来的,遗憾的是茯苓并不能给他们带去好消息,因为据她所知,这位学界新星今早还在策划拍摄《越狱》第一季,那是与他们相隔了十几个星区的星球。
茯苓不得不接受现实,或许是她早就习惯了奇迹,下意识地认为无论遇到了怎样的困难,段明渊都能搞定。
距离会议正式开始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学者们陆续入场,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生态舰都将成为学术的摇篮。
这是茯苓每年都期待的时光,她希望自己能像往年一样,把与学术无关的事抛到脑后,与这些生命科学领域中最顶尖的学者们探讨交流。
但在另一方面,圣菲尔德六世的到来早就注定了家族一定会利用这场学术峰会整出一些幺蛾子。
茯苓用余光瞥了圣菲尔德一眼,后者看了一眼手表,脸上浮现出了欣慰与兴奋交织的笑容。
所有人都在为段明渊无法参与这次峰会而扼腕叹息,只有圣菲尔德六世笑得像是中了彩票。
你就笑吧。
反正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
茯苓对圣菲尔德没有任何好感可言,也并不欢迎他的到来。
每年的生命科学峰会无异于朝圣,家族就如老鼠屎,毁了这庄严的氛围。
等峰会正式开始时,圣菲尔德六世还要装模作样地发表讲话,会场里的每个人还要装模作样地鼓掌。
茯苓在心中的吐槽被突如其来的寂静所打断,她也正巧看见了圣菲尔德六世僵在脸上的笑容——这位老先生瞪圆了眼睛,仿佛随时都要背过气去。
茯苓顺着视线望去,会场的大厅里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这突如其来的漩涡撕裂了空间,却又没造成太大的响动。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漩涡中走了出来。
穿着一身白大褂,表情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感受到了众人的视线,他有些尴尬地朝周围的人点头致意,随即大步流星地走向会场门口,在电子名单上完成了签到,接着头也不回地朝着会场里走去。
“你先慢着!”
茯苓打破了沉寂,让这仿佛停止转动的时间重新恢复了流动。
她的一只手搭在男人的肩上。
她也算见多识广了,可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为什么有人在制造了一个虫洞之后,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签到参加会议?
“好久不见。”
段明渊僵硬地和茯苓打起了招呼。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
闻言,眼前的男人长叹一声,“你的观察力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啊,既然被你看出来就没办法了。”
段明渊压低了声音,诚恳地表达了歉意,“这个白大褂小号了一码,实在找不到合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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