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不多时。
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半眯着双眸养神的朱高煦猛然睁开双眼,转头看了过去。
入内的老何,神色恭敬的快步上前,行礼道:
“老奴,参见王爷。”
见着眼前人,朱高煦直了直身子,从软榻上站了起来,伸手活动了几下身躯,冲其摆了摆手道:
“柳明、李田,二人身后的线,是否都已经处理妥当?”
“可否有留下蛛丝马迹?”
老何闻言,定了定神,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思绪,回道:
“启禀王爷。”
“该处理妥当的地方,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和蛛丝马迹。”
“此刻,就算是有心人去查证,也必定是一无所获。”
“不过……”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话锋徒然一转,神色中带着丝丝忧虑,面中露出一丝难色,欲言又止。
见状。
朱高煦不由的挑了挑眉,瞥了其一眼道:
“怎么了?”
“难道又出现什么岔子了不成?”
“到底发生了何事。”
“直说。”
“别搁本王这里,欲言又止。”
呼……
听了这话,老何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神色中带着些许凝重,坦言道:
“柳明、李田二人,背后的线虽已被斩断。”
“不过他们二人,已经于锦衣卫和太子爷,那里露了面。”
“想来已经上了两人名单。”
“而这些年以来。”
“柳明和李田二人,办了那么多事情,知道许多东西。”
“现如今虽被王爷救出来。”
“但保不准,待此次事情过后,锦衣卫或者太子爷,于暗中悄然无声将两人给拿下。”
“届时哪怕我们斩断了线索,但他们两人要是落在锦衣卫和太子爷手中。”
“或多或少肯定暴露一些我们的东西。”
“很有可能给我们带来,很多不必要的损失。”
“就此事……”
“王爷,您看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
说到这里。
老何识趣的闭上了嘴,转而伸手于自己脖颈处挥了挥。
虽未直言。
不过其动作,毫无疑问是想要将暴露的二人给彻底灭口。
以此,以绝后患。
朱高煦闻言,下意识皱了皱眉,神色亦是凝了凝,陷入了沉默。
过了片刻。
朱高煦回过神来,像是决定了什么,冲着神色狠辣饱含杀意的老何摆了摆手,道:
“行了。”
“此番提议,就此作罢。”
“事情还未坏到你所言那般。”
“他们二人,跟随我多年,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
“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事情不能够做的那么绝。”
“方才本王已经安排好了,让两人连夜赶路,离开应天府城。”
“前往本王封地中,听从王妃的调遣。”
“想来只要两人到了封地中,与应天府城相隔数千里。”
“纵使锦衣卫或者太子爷,有天大的本事,怕也是长鞭莫及。”
“并且两人的家人,又于咱们手中。”
“他们是聪明人,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们心中应比谁都清楚。”
“给他们一条生路吧!”
说着,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变的无比凝重,瞳孔中的双眸不自觉的眯了眯,沉声叮嘱道:
“老何……”
“我知道,此事你是为了稳妥起见。”
“但是……”
“本王希望你别背后给我搞什么小动作。”
“还有你梳理一番,近些年只要牵扯到两人的事情,都尽数给我理一遍。”
“此事,就按照本王说的去办。”
“可明白?”
此事。
倒不怪朱高煦多虑。
主要是他太了解老何这家伙了。
就此时。
他如果不再次叮嘱一遍,就以老何的性格。
怕是明着不说什么。
背后整不好,绝对要出手清理掉柳明和李田两个不安定的因素。
给他来一个先斩后奏。
所以…朱高煦不得不再次叮嘱。
且就此事上,朱高煦也不是说妇人之心。
毕竟就大业和自己的性命比起来,两条人命算什么?
而为何他会给柳明和李田二人,一条生路?
当然…
这也确实是出于现如今的利益考量而定。
因汉王妃,是真的有好几次问他要人了。
毕竟封地中,百废待兴。
而汉王妃等人离开的时候,所带走的人并未有多少,其中真正有才能,能够放心使用的人,则更加是少的可怜。
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句话,也正是封地中,汉王妃如今所面对的问题。
也正是如此。
朱高煦才在此事情上妇人之仁了一把,并没有将柳明和李田二人,给找机会直接灭口的真正原因所在。
不然的话。
就灭口的事情,以及中间所存在的风险。
压根不用老何提醒,朱高煦自己都会直接出手规避掉。
如此也真的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就眼下的时间节点,以及以后他所要面对的事情,所留给他空闲、蓄积力量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毕竟他的忽然到来,本就已经改变了太多的事物,谁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连锁反应,亦或者会不会发生异想不到的意外。
所以.他必定要利用好,一切所能够利用的人和事。
对于有才能,还有用处的人,尽可能的物尽其用,榨干最后一滴价值,不然真的不能够随意丢弃。
惟有蓄积足够的力量,他才能够有机会安安稳稳的度过去。
不在最后,沦为别人刀下亡魂,亦或者成为名流千古的烤鸡王爷。
听了这话。
感受着自家主子,言语中毋庸置疑的意思,老何的面色不由的变了变,神情中闪过一丝被挑破小心的尴尬之意,脸颊微微有些发红,打着哈哈掩饰自己的尴尬,出言回复:
“哈哈.”
“王爷说笑了。”
“老奴知晓,一切全凭王爷作主。”
“奴婢绝对不会在此事上擅自做主。”
朱高煦闻言,见其这副模样,面色中不禁莞尔的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老何,微微摇了摇头道:
“老何啊!老何!”
“你个老家伙.”
“行了。”
“我都懒得说你了。”
“没什么事情,你就先下去吧!”
“别忘了我方才所言的话就好。”
收到命令。
老何也不再多待。
知晓按照朱高煦的命令执行的话,下面留给他的烂摊子还不知有多少。
随即,其微微躬了躬身子行礼之后,转身大步流星的往外而去。
于此同时。
应天府城中。
之前两处,被朱高煦坦言点出来的地方。
此时此刻,可谓是忙的热火朝天。
该转移的一个个都化整为零,以最快速度转移离开。
对此,这两快地方的处理。
朱高炽也罢,纪纲也好。
两人对此,都心照不宣,特意吩咐下面的人,在这两个地方留有口子,供彼此的人通过,让下面的人不允许有丝毫的阻拦。
有着这两人的相互配合。
此次转移,倒也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待以最快速度,转移到安全地方之后。
相较于纪纲而言,其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之朱高炽要幸运上不少,他的不外乎就一些财务,和一些不能够曝光的书信,所以也就不存在下面的人失职这个情况。
所以在将该转移的东西转移之后,纪纲这个把柄、尾巴算是处理干净了。
反观朱高炽,则相对难受的多。
原因无他。
这般隐秘的藏身处,出现这般严重的泄密。
且这些个人把老家都偷了的人,一个个的都还是身经百战的暗探老手。
可以想象得到,朱高炽心中是何等的愤怒。
还好此次乃是利益交换,并且牵扯到了锦衣卫总指挥使纪纲。
如若不是的话。
朱高煦要是借此,在此事上使坏,可以想象得到,那三十多个人,决计没有一个人能够跑得掉。
真要是这三十多人都被拿下,亦或者全部都死了的话。
将对他整个情报系统,带来何等的损失!
僻静的宅院中,朱高炽此时此刻,正满脸愤怒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被别人偷了老家、摸了屁股的据点负责人李欢,大声质问道:
“你们究竟怎么回事?”
“究竟是如何办事的?”
“身为暗探,却被别人悄然无声的把屁股都给摸了。”
“此次,你可知晓。”
“如若不是利益交换,如若不是各方妥协的话。”
“尔等,将要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李欢.”
“孤这般信任,这般器重你。”
“你难道就是这般回报孤的吗?”
“你就是这么做一个负责人的吗?”
“就近些年来,尔等一个个是不是尾巴都翘上了天,连最基本的警觉性都已经于自以为是中消磨干净了?”
“此事上,李欢你是不是该给孤一个交代,一个合理的解释?”
“究竟是咱们内部出现了叛徒,还是说.你等不小心暴露了?”
一声声愤怒呵斥质问的嘶吼声传来。
李欢佝偻的身子,随着一道道声音落入耳中,身子亦跟着不知不觉愈发的佝偻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的面色上看不到半分血色,不知何时已然被苍白所取代,脸颊上冷汗像是不要钱一般滑落。
其几度想要张嘴说些什么。
不过……张了张嘴,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何说。
就像朱高炽所言那般。
身为此地负责人。
此据点,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再怎么解释,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当然这其中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所以…
哪怕他想要找理由,想要解释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为此。
他能够做的,只能够是低头认错。
“殿下!”
“出现这样的纰漏,属下最该万死。”
“恳请殿下责罚。”
听了这话。
朱高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他想听到的结果和答案吗?
认错?
罪该万死?
死又有什么用?
死难道就能够解决眼前的事情吗?
能够给他想要的答案吗?
明显是不能够的。
想到这里,朱高炽神色阴翳,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李欢,怒喝道:
“混账东西。”
“死?”
“死有用吗?”
“给我答案,给我结果。”
“这才是孤想要的!”
听了这话。
跪伏在地上的李欢瞬间回过神来,急忙出言道:
“此事,着实属下糊涂。”
“殿下稍等。”
“属下这就去查证,以以最快速度,给殿下确切答案。”
说着。
李欢就欲起身离去,准备找出自己等人,所暴露的真正缘由。
不过…
想法是美好的。
现实是残酷的。
一个上位者,谁又能够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谁又能够容忍这样的手下存在?
说白了。
在怀疑手下有别人的内应之际,身为负责人的李欢,又何尝不是已经被朱高炽纳入了怀疑的名单中?
已被纳入怀疑名单,朱高炽又怎么可能放心让李欢去查证?
就算的出结果。
他又敢信吗?
可能吗?
别逗了!
这完全不可能好吧!
“回来!”
朱高炽直接出言打断,将正欲离开去寻找答案的李欢给叫停,而后出言吩咐道:
“此事。”
“就不用你操心了。”
“孤自有打算。”
“内部审查之事,会有该有的人来完成。”
“不过…”
“在审查结束之前,孤希望你能够好生的约束手下的所有人。”
“给我好生的配合审查。”
“当然……你们也可以不配合。”
“但结果如何,孤就不用多说了吧!”
此言一出。
原本起身正欲离去的李欢身形突然一震,顷刻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直挺的身躯骤然间变的佝偻,再次重重的跪拜了下去,颤抖着嘴唇道:
“殿…殿下。”
“这这这……”
“属下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殿下……”
话音未落。
朱高炽半眯着的双眸猛然睁开,恶狠狠的盯着近在咫尺的李欢,言语不善道:
“怎么?”
“孤命令不了你?”
“还是说你也不信任孤了?”
这话说的。
李欢哪里敢承认?
“不不不……”
“殿下,殿下…属下没这个意思,更没这个想法。”
“恳请殿下明鉴。”
说着,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宛如泄气的皮球,低垂着脑袋:
“属下明白了!”
“一切全凭殿下做主。”
“属下无任何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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