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太子妃,教子

  院内。

  面对太子妃冷厉目光。

  方才还趾高气昂,一脸不服气的朱瞻基,面上神色骤然内敛,脑袋下意识的埋了埋,几度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道如何回答的这个问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

  “别搁我这里吞吞吐吐的。”

  “怎么的?”

  “属牛?需要咱动手才开口?”

  太子妃冷目骤然一凝,恶狠狠的瞪了其一眼,怒声呵斥道。

  此事。

  其实不怪太子妃如此郑重,实乃就方才朱高炽的模样,可以说算是迄今为止,她跟在其身边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如此她怎么能够郑重对待。

  且对于自家儿子,太子妃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就妥妥不是一个什么安分的主,胆子够大什么事都敢干,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见躲不过去,朱瞻基敦促了片刻,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母妃,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开口,一五一十的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不敢有丝毫的隐瞒、亦未有半分添油加醋。

  言罢,他下意识开口问道:“母妃,此事儿臣做的,说的没错吧?”

  随着朱瞻基话语说出口,讲述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只见太子妃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双眸微微一挑怒声呵斥道:

  “你个混账玩意。”

  “还没错?”

  “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好意思问出这样话语来的?”

  “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究竟是谁给你的底气?”

  说着,说着,太子妃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总感觉仅仅是呵斥怎么解气,伸出芊芊玉手一把揪过朱瞻基的耳朵,继续道:

  “找死玩意。”

  “知足,知足者常乐。”

  “这六个字,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让你自以为是,我让你不知足,我让你……”

  被揪着耳朵,拿捏住软处的朱瞻基,感受着耳朵上不断加深的疼痛感,面部表情也变得难看了起来,龇牙咧嘴告饶道:

  “哎哎哎……”

  “娘,娘,娘,哎哎哎我的亲娘啊!”

  “轻点,轻点,轻点啊!”

  “耳朵都快被您给扯下来了,别扯了,别扯了,痛痛痛……痛啊!”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这这这……这咱们有话好生说,有话好生的说,行不?”

  “你这上来就揪耳朵,我这您教训我,疼的我也没办法说啊!”

  “求放过,求放过。”

  见此情形。

  看着面露痛处的儿子。

  太子妃虽心中很是不岔,还有着诸多气愤和不爽,却也不由下意识的放开了手,毕竟这世上哪有不爱自己儿子的母亲?那真的舍得把其给怎么样。

  如若不是逼急了,真的被气到了,真让太子妃收拾朱瞻基,她自然也舍不得。

  感受着耳朵上束缚消失,朱瞻基下意识的后退了好几步,痛的龇牙咧嘴不停揉搓着被揪的通红的耳朵,口中不时大口吸着凉气,嘟囔着嘴抱怨道:

  “我的亲娘啊!您可真的是我的亲娘。”

  “这妥妥的下死手啊!”

  “我这还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有对自己亲生儿子下手这般重的亲娘吗?”

  “呼……”

  “嘶嘶嘶……”

  “痛痛痛……”

  “可真的是痛死我了!!”

  太子妃见状眼底也不由闪过一丝心疼,不过转瞬即逝被她给隐藏的很好,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任何变化,沉声道:

  “痛?”

  “你还知道痛?”

  “这就算痛了?这就哭爹喊娘了?”

  “你之前在你爹面前,不是趾高气昂,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方才的那股子狠劲去哪里了?”

  “就你……”

  说着,说着,太子妃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声轻叹继续道:

  “现在的这点痛算什么?”

  “就这点痛,能够让你幡然醒悟,收起自以为是的小心思,咱觉得很值。”

  “现在痛点,总比以后搞得咱们一家老小丢掉性命的好。”

  “相较于痛,比之性命又算的了什么!”

  听闻这话,朱瞻基面色不由得变了变,低垂着的脑袋猛然抬了起来,直勾勾的看向自己母亲,神色中尽显震惊,完全有些不明所以。

  太子爷反对他,此在他看来乃是其念及兄弟情谊,不忍心同室操戈。

  但现如今他母亲,此时此刻也说出近乎跟他父亲一样的话语来。

  这着实把他给震惊到了。

  有些没闹懂,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两人,对于此事上,能够做到罕见的意见统一。

  那个以往支持自己,将朱高煦给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太子妃,何时变化这么大?

  为何现如今,就连她都认为不能够那样做。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究竟有着她若不知晓的什么秘密在里面?

  想到这里,朱瞻基呆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口:

  “为何?”

  “母亲这究竟是为何?”

  “以往您不是一直……”

  话音未落。

  朱瞻基耳边来自太子妃的呵斥声音炸响开来。

  “闭嘴!”

  “你知道什么?”

  “以往那只是以往,而非现在。”

  “今日不同它日,此言可明白?”

  “以前浅薄,不懂事事,不知其利害关系。”

  “现在看明白了……”

  “自然也就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说着,太子妃顿了顿,面色骤然间变的无比凝重,伸手轻轻的替朱瞻基揉了揉方才被她给揪得通红的耳朵,语重心长道:

  “儿啊!”

  “不是咱说你,有时候你怎么就转不过那个弯来呢?”

  “为爹、为娘的,我们难道还会害你,难道不想要给你最好的吗?”

  “很多时候不是不想,而是咱们生而为人,又身处皇家深宫别院这个风暴漩涡中,利益固然重要,但命却是更为重要,因为你连命都没有了,拥有再多的利益又有什么意义?”

  “知道你皇爷爷,为何一直不同意你二叔前往封地就藩吗?”

  “你知晓你二叔于军中的威望吗?”

  “知道为何.你二叔要将其妃子给强硬必须送往封地,你真的以为就是简单的离开这个风暴漩涡?亦或者说以为就你对待你二叔的态度,他真不为自己留后手,准备后路?”

  “我不怕告诉你据可靠消息,汉王府邸中,所有百姓全部施行将士轮换制度,每半年轮换一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妥妥的战时为兵为将,闲时为百姓贫民。”

  “你知晓汉王封地有多少人吗?足足好几十万人.”

  “且跟随汉王妃离开之后,一同前往封地的丘福,入封地半月之后消失不见踪影,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又或者被派去干什么了。”

  随着太子妃一一讲述,汉王封地所发生的事情,以及暗加猜测的一些事情。

  可谓是把朱瞻基给震惊的目瞪口呆,那张的老大的嘴巴,都快塞下一个鸡蛋了。

  卧槽。

  玩这么狠的吗?

  眼光这么长远,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布置后手了?

  封地百姓全部施行、与将士半年一次的论云制度啊,且其封地中有着好几十万人,还有消失不见的丘福。

  朱瞻基不禁感觉有些头皮发麻,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就这般。

  过了许久之后,从愣神中回过神来的朱瞻基,强压下心中的躁动和惊惧,小心翼翼开口道:

  “娘亲.”

  “此事你们都知晓,皇爷爷是否知晓,如若不知晓咱们为何不把这个消息呈报上去?”

  “就这般肆意妄为之举,以皇爷爷的脾气怕是足够二叔喝一壶了吧!”

  听了这话,太子妃很是不岔的瞪了其一眼,回道:“幼稚!你真以为此事还需我们去禀报?真以为锦衣卫是吃素的?你真以为这等消息,陛下真的不知道吗?”

  朱瞻基懵了,问道:

  “啊?”

  “皇爷爷知道,知道为何不管,为何不约束?”

  “为何不喝止,为何不制止?”

  “不是,皇爷爷就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

  后面的话,虽说未说出口,不过大家都不是傻子。

  自然明白朱瞻基是什么意思。

  “混账!”

  “你想什么呢?”

  太子妃挑了挑眉,很是不岔的瞥了其一眼,继续道:

  “管?约束?如何约束?”

  “别人都是在规则中玩,并未逾越规则限制。”

  “你以什么方式去管?”

  “当然了……”

  “还有最为重要一点,于陛下而言,你二叔的价值足够大,大到对于某些事情,他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排除还有深深地忌惮,毕竟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势力,最可怕的乃是隐匿于暗处的势力。”

  “你可知倭国贼寇对你动手,以及缉拿倭国贼寇你二叔于中间扮演什么角色?”

  “不怕告诉你,此行被捕的倭国贼寇,中间都有你二叔的人在里面卧底,且还做到了倭国贼寇的高层!”

  “试问针对这样的一股势力,你会轻易动吗?”

  “真以为你二叔看着咋咋呼呼的,心思就真的那么简单,真的人畜无害?”

  “我告诉你……”

  “就方才你父亲所言,那已是最优的结果。”

  “真要是你不知轻重,非要瞎搞,就现在所表现出来的东西,你确定你真的能够胜过你二叔?”

  “回答我!!”

  此话一出。

  朱瞻基直接懵逼了。

  能否百分之百胜过朱高煦?

  能吗?

  还是不能?

  这个答案,以往他还认为,只要自己坐上那个位置,或者他爹坐上那个位置,有了大势。

  对付朱高煦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但现在听太子妃,所言的这些话,以及朱高煦暗地里布置的暗手。

  此时此刻。

  他还真的没有了信心。

  还真的不敢肯定,没有了必胜的把握。

  毕竟这说的都是他们所知晓的布置,但…谁能够保证,是否还有多少隐匿于暗中,不曾暴露的势力存在?

  这个谁又知道呢?

  朱瞻基陷入了沉默,几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却终究未能够吐出一个字来。

  “唉……”

  见其不说话,太子妃一声轻叹,伸手轻轻的揉了揉朱瞻基的脑袋,轻声道:

  “建文帝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孩子,咱们可不能够犯糊涂。”

  “世间没有百分之百成功的事情,所以能够平稳,又何故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就算真的成功了,你细想一下,与你所收到的利益成正比吗?”

  “一旦走到那一步,必定是血战不死不休。”

  “不管哪方胜,必定是惨胜。”

  “届时大明江山势力被削弱,山河破碎。”

  “你可知为君者,想要再重拾破碎的旧山河,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和努力吗?”

  “且国力一旦孱弱,周边群狼环伺,到时真的还有多余的力量抵挡?”

  “不会因此,国破家亡为别人徒作嫁衣吗?”

  “所以……”

  说着,说着,太子妃摇了摇头,郑重道:

  “一个合格的上位,不应只看利益。”

  “而需多方面平衡,多方面权衡。”

  “只顾眼前,永远走不长远,亦容易迷失自己,将自己送入万劫不复。”

  “尔自己好生的想想吧!”

  而后。

  太子妃也没有再过多逗留的心思,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迈着小碎步离去。

  原本喧闹的庭院,随着其离开骤然安静了下来。

  朱瞻基呆愣在原地驻足,并未多言半分,面色也看不出任何异样,不过那厚重急促的呼吸声,已然说明了一切,此时此刻其心中思绪并不如他面色所表现的那般平和安静。

  就这般。

  过了好一会时间,朱瞻基慢慢从愣神中回过神来,双目环顾了四周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朱高煦府邸所处的方向,神情中闪过几道极为复杂之色,低声喃喃自语:

  “二叔啊!二叔!”

  “够狠,够有本事的,藏的也着实够深。”

  “整个朝堂上的人,怕是不少人都被你所批的外衣给骗了吧!”

  “暗中隐藏这等骇人的势力,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罢了!罢了。”

  “既然事已至此,希望你的保证是出自真心,而并非假意。”

  “不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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