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藏枪

  韦深琢磨了半天,走回到大路上,刚才的黄包车夫早就不见了。

  又朝南走了几条马路,终于找到一辆停在路边等候的黄包车。

  黄包车夫大约四五十岁,瘦得皮包着骨头,躺在车上睡着了。韦深莫名想到前世那些精疲力竭的网约车驾驶员,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人叫醒。

  “先生,您要去哪里?”车夫打着哈欠,揉着眼睛问。

  韦深坐在车上,观察着魔都的夜。

  生活区路边的民居中很少有灯光,只有偶尔露出微弱的烛光。有些小路没有街灯,一进入就感觉被黑暗吞噬,只剩下前方路口的微弱光亮。

  经过繁华热闹的娱乐场所又是另一番景象,仿佛刚才的黑暗冷寂只是错觉。

  灯红酒绿的娱乐区和寂静的生活区交错出现,仿佛自己在两个世界不断穿行。

  二十分钟后。

  韦深让黄包车在一处街道停下,付了双倍的车资。

  “先生,这太多了。”

  “晚上,我按夜计费给你,辛苦了。”

  “谢谢,谢谢先生。”那车夫谢了又谢,看着韦深消失在街角,才高兴地转身离开。

  韦深抱着长条窄木箱穿行在小巷中,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不时还回头看,此时已近深夜,这里没有什么烟馆舞厅,街道上已空无一人。

  这个时代有个好处,哪里都没有摄像头。

  人口也少,说是不夜城,居民区还是很幽静,不像前世甭管几点路上都有人。

  这样干隐蔽的事情比较方便,只要确定没有人盯梢自己就行了。

  走了大约几分钟,来到一处住宅的后门,“笃笃笃,笃,笃笃”,他开始有节奏地轻轻敲门。

  “谁啊?都困觉了,明天再来。”过了一会,有人拿着一盏小油灯走近屋门,小声喊道。

  “爷叔!烟瘾犯了,急着买包烟,您这里有三炮台么?没的话哈德门也行!”

  寂静黑夜中,“吱呀!”一声,门开了,韦深闪身进门。

  “长官,您怎么来了?”开门的人飞速探头朝外看了看,然后关好门,回头一脸紧张地问道。

  眼前这人就是韦深另一个助手,发报员李福临。

  表面身份是个从安徽来投奔亲戚的,结果亲戚在淞沪会战中全家都没了,于是盘了個小杂货店勉强度日。

  这间烟纸店沿街,门面房后面有一个小院子,两间房。是李福临的住所。

  急切间,韦深能想到可以安全地藏枪的地点,也只有老李这里了。

  王园和陆雯英的叛变真正造成危害要到8月15日了,老李这里最近两天仍然安全。

  黑夜中只有一盏放在桌上的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线。

  韦深眯着眼。王园叛变了,陆雯英背叛了,这个老李呢?会不会也有问题?

  原主韦深自由散漫惯了,肯定无法让下属敬畏!所以王园被女人一怂恿就敢叛变。

  韦深注视着老李,他穿越过来不到一个月,已经回档两次了,由不得他不小心。

  他脸上绷紧,脸沉似水,一言不发地盯着李福临看。

  沉默给小屋中带来了一种压迫感。

  韦深突然想起李世群,审讯时他几乎一言不发,却有强大气场,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让杨捷和蔡鼎城战战兢兢。

  戴老板也善使这一招,当时在巴城他接见自己时,问他问题,他经常沉默着看自己,看得原主心里发毛。

  两次被抓,让韦深不敢小觑明国人,反而开始有意识地学习明国人的一些做法。

  黑暗中,两人面对面默立。

  韦深的眼睛渐渐开始适应微弱灯光,老李的面容变得清晰起来。

  从面相上看,这人得有四五十岁的年纪,不过明国人普遍显老,韦深寻思他说不定只有三十多岁。

  同长官的沉默对视,只让李福临感到后背发凉。

  老李暗忖,自从刺杀后,韦深就应该按照总部指示逃离了魔都。

  如今突然回来,深夜来访,又不说话,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什么事需要酝酿这么久?

  难道这段时间他去了陪都巴州?快一个月的时间,能来回一趟巴州了。

  不会是儿子在巴州出了什么事?或者我媳妇?又或是我爹?

  李福临咽了口唾沫,不敢想下去,更不敢问,感到自己的腿在颤抖。

  韦深注意到老李不对头,他的脚在抖。

  心里没鬼,他为什么要发抖?

  李福临?韦深眯着眼,盯着老李,心里念叨着他的名字,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现在是明国二十八年,这老李肯定不止28岁,所以他出生时还是大轻国。

  取个名叫福临,跟皇上的祖宗一个名,难道没人管?

  莫不是个日本特务,起的假名,不懂历史,所以没有起好?

  他又想起那个自己疏忽了的修鞋匠,事后想想,当时自己在树后一个多小时,其他所有的小摊贩都注意过自己,只有修鞋匠从来没有瞧过自己一眼。

  事有反常即为妖!

  看上去没毛病别人都不注意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大的毛病。

  韦深冷冷道:“老李,你今年几岁了?”

  “啥?”李福临傻了,大半夜的冒险前来,问我几岁?

  就算是打听年龄,不是应该问“贵庚”或者“你多大了”之类的么?几岁一般用来问孩子的。

  他这是暗示小孩么?难道我儿子真的没了?

  去年10月夏口陷落后,日军开始了持续的巴州大轰炸,巴州死伤无数。

  李福临哆哆嗦嗦道:“三十八。”

  “你名字谁给取的?”韦深追问。

  “我爹。”李福临快要哭出来了,他心乱如麻,看样子爹也没了。

  “那你爹为啥要给你取名李福临?”韦深决定抽丝剥茧地讨论这个问题,一步步地推进,不能让他有机会狡辩。

  比如,如果问“你爹知道福临这个名字犯忌讳么?”,对方可能立刻就意识到这个漏洞,然后临时编一套说辞。

  “啥?”李福临脸上满是问号,彻底给整不会了。

  脑子已经给搅得稀烂。

  五分钟后。

  韦深终于搞明白福临这名字原来是军统给取的假名,老李原名李陇基,这名字有点太扎眼,所以给他换了一个。

  李福临再三确认自己老爹儿子媳妇是否安全。韦深这才知道老李全家人都在巴州,因为自己沉默给他带来误解,认为家人出问题了,这才害怕得发抖。

  原来自己闹了个笑话。

  韦深轻咳一声,决定快刀斩乱麻,不能跟老李多纠缠,于是立刻打开长条盒子,展示了下水连珠和一袋子弹。

  “老李,我有把枪和子弹得藏在你这里。”

  老李愣住了,我这里藏着电台,还要藏枪?

  枪和子弹这些玩意,不应该是你这个行动人员负责么?

  说起来,藏在王园那里也比放在我这里合适啊!

  而且,这特娘的跟我名字和年龄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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