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2日，正午时分。
柯晓默还在厨房里帮忙大哥做午饭，其他人各做各事。
于是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柯明野从沙发上起身，挪步来到二楼，抓准时机把诈术人偶从房间的窗台上放了出去。
那套乘务员制服已经在众目睽睽下以反派“怪东西”的身份穿过一遍了，现在令人偶穿着这套衣服无异于掩耳盗铃。
所以非常遗憾，柯明野不得不再一次找上了那家童装店。
他在心中深表歉意，然后控制人偶打开天窗，利用蛛网发射器偷了一双鞋子和一套浅绿色的青少年款连衣裤，穿到了自己的身上，一路朝着烟袋商业街走去。
路上，他不忘在商城里花了160个商城币，将蛛网发射器的蛛网液填充至满额，免得等会出现什么突发情况。
不过多时，人偶到达了烟袋商业街的那一家电玩店。
“文化人，我到了。”
它边打着招呼，伸手拉开闸门，走入了电玩店二楼的隔间。
反犬从翻开着的书页中抬头，看了他一眼，开口问：“你这是什么打扮？”
人偶坐到了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回应着：“从童装店零元购来的，你就说青不青春，少不少年吧。”
“自动拾取没关？”反犬问。
“原来玩家还有自动拾取功能啊，那必须得开了，但不会把路上的狗屎也拾取进行囊里吧？”人偶挑眉。
反犬没有继续插科打诨，言归正题。
“聊一聊吧，关于昨晚的事。”
人偶拿起桌上的一根薯条，蘸了一点酱油，“谈这件事前，不如先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毕竟伱都已经知道我的底细了。”
反犬脸色平静，“我有一个朋友知道这件事，你杀了我，她会让你的身份暴露。”
“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我会在临死前把你口中的那个朋友揪出来，一起宰了。”
柯明野低垂着头，把薯条送入嘴里，面无表情地说着。
“蜘蛛男，不对……该叫你‘柯明野’，如果我想让你的身份暴露，我早就那样做了。”
反犬说着顿了一下，语气平静地说：“我们不是敌人。”
“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会死在我二哥的手里。”
柯明野拿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开水，不急不缓地说着。
“我也那样觉得，但我的运气不错，人文之扉刷的技能正好用上了……况且我被抓住，你也会遭殃，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你想怎么样？”
反犬答：“我的那位朋友算得上是世界最顶级的黑客，即便是这边的世界也没有几个人可以与她相比。”
“然后？”
“然后，我们会尽可能地帮你掩藏身份，不让你在家人面前暴露。里应外合，身边多上一个强大的黑客对你的处境来说只好不坏。否则……单凭你自己的力量，想在青鸦的眼底下掩藏将近一年的时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不可能？”柯明野问。
“就好比我就找出了一条线索，这条线索对你来说很致命。”
“什么线索。”
“骰子怪人初次现身的时候，是在烟袋商业街的红绿灯牌上，身上还穿着环京第三中学的校服，这会把青鸦的调查方向转移到那所中学。”
说着，反犬从外套的口袋中取出手机，点入相册，开始播放一则视频。
视频上是一条学校走道的景象，柯明野洗完手便走出了厕所，紧接着，另一个身穿着校服的男生也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两人背对背地走向了楼道的两个方向，没入阴影中。
“这个视频又可以证明什么？”柯明野问。
“以青鸦的慎重程度，他会调查一下你身后那个男生的面容，在学校资料库里寻找有没有这么一个人，然后他会发现学校根本没这个人，也从没这么一个人在十分钟前走入过厕所，也就是说……这是在你进入厕所后才凭空出现的一个人。”
反犬喝了一口水，“紧接着，他就会判断出这个男生是你所操纵着的一具人偶，再联想到身穿校服的骰子怪人，那样你的身份就会暴露。”
“你认为他会注意到这一点？”
“他是青鸦，而你，是他的儿子。”反犬笃定，“在调查骰子怪人的同时，他很有可能会关注到任何关于你的每一帧镜头，所以这么一个小小的漏洞就显得格外显眼。”
“行吧，我承认我当时是有点不慎重了。”
说着，柯明野托起下巴，深吸一口气：“说起来，当时还不是你在讨论组里给我施压，懂不懂被我二哥盯着，我还得想办法来和你们会面的尴尬啊，不然我会粗心到留下这种把柄？”
“放心，我并不是打算要挟你，我已经让我的黑客朋友帮你删除了学校的相关监控，等到青鸦着手调查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你们还挺贴心的。”柯明野啃着薯条，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以为然问着，“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反犬答：“我们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维持现状就可以了，有空就掏出个人偶来和我们打副本。”
“你的那名黑客朋友叫什么？”
“我和你说过，明天会有两名玩家过来环京，她是其中一名，玩家ID是‘裁冰’，你在击杀数排行榜上可以看到她。”
“他们怎么过来的？”
“裁冰因为搜查了你们一家人的档案，被青鸦盯上了，只能想办法离开原先待着的那座城市。”反犬说，“她目前在一艘偷渡船上，就快要到环京了。”
“为什么船上有两名玩家？”
“巧合，她说她在船上遇到了一名玩家，ID是‘偏执’。”反犬顿了一下，“还有，她提议我们一起把‘偏执’杀了。”
“啊？”柯明野不解，“玩家都那么少了，为什么还要杀他？”
“裁冰说这人的精神不太正常，他来环京的原因，是为了找青鸦单挑。”
反犬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嘴里解释着。
柯明野怀疑自己听错了，“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他要找青鸦单挑。”
“找我老爹单挑？”
“对。”
“我去，这个傻逼可真绝世啊。”柯明野赞叹。
大伙躲着恐怖乌鸦人还来不及呢，这个点还有一个极品战斗狂想追着青鸦砍，纯纯系统在给其他玩家增添难度了属于是。
“总之，如果他被青鸦抓住了，那对我们的行动效率来说会是一次毁灭性打击。”反犬说，“你要知道有着先前的例子，当他们找到一名玩家，他们不可能会杀死，而是会控制住他，再利用他来揪出我们其他人，这样我们受到的束缚就更多了。”
柯明野扶着额头，思考了片刻。
他说，“那等到他们的船一到，我们就把这个叫作‘偏执’的玩家抓起来，关到老京麦街那座废弃火车站里怎么样？”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能让他乱来。”
“那先抛开这个傻逼不管，”柯明野顿了一下，“你和那个叫作‘裁冰’到底用意何在，你们应该没理由冒着被卷进来的风险帮我吧？”
“我认为你很重要。”
反犬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你挺幽默的，说不定我今晚就死家里了。”柯明野叹气。
“你都撑过一个星期了，这就证明你有能力在那个怪物家族里生存下去，换我站在你的处境，也不一定保证自己像你一样能活到现在。”
“运气好而已，”柯明野挠了挠鼻梁，“有几个瞬间我都觉得自己死透了。”
“不管如何，希望你搞清楚一件事，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命运共同体了……如果你暴露了，以你脑中掌握着的情报来说，我和裁冰也无从幸免。”
反犬在桌上放下杯子，抬眼直视着他，镜片后的目光平静且透彻。
柯明野低垂着头，把玩着一把备用手机，嘴里说着。
“那你真的选错路了，从知道我的身份开始，你就应该跟我撇清关系的。”
“富贵险中求，没什么好说的。”反犬说，“本来要在一年内灭绝超人类就很荒谬，不在你身上赌一把，机会只会更加渺茫。”
“那就这样吧，是不是该聊聊待会去东京的事了，你为什么突然要去东京？”
“我要去东京接触一个人物。”
“什么人物？”
“你打开排行榜就能看见他，击杀数排行榜第三名，ID名为‘头号牛郎’的玩家。”
“这人怎么了？”
“你知道‘反超人种组织’么？”
“知道。”柯明野点头。
他在超人种课堂上的课本里看过“反超人种组织”的介绍，大抵就是这个世界有一部分激进分子希望超人种必须彻底从社会中隔离出去，这样人类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与和平。
然后这一部分人建成了隐秘组织，暗中进行着一些针对超人种的极端行动。
早先，这些反超人种组织所做的事只是在互联网上恶意中伤超级英雄，在社交平台靠着各种二元对立话题挑拨普通人和超人种之间的关系，鼓舞民众在街道上掀起“抵制超人种”的游行活动。
后来被抓的次数多了就逐渐平息下来了。
官方本来以为这些人会老实一点，但没想到几个月过后，他们的手段开始变本加厉，从拐走超人种小孩，到猎杀超级英雄，虐杀单位的超人种平民……
种种恶劣的行径令人发指。
并且，这些反超人种组织里绝大多数是普通人，但他们研发出了不少异能抑制剂，基因抑制剂之类的东西，用来针对异能者和变种人，先是埋下圈套，等他们上钩后往他们的体内注射抑制剂，再靠着强力枪械将他们轰杀。
暗网上有着不少反超人种组织上传的视频，其中一些超级英雄的死状简直惨不忍睹。
“那个ID是‘头号牛郎’的玩家，就身处于一个反超人种组织，那个组织名为‘天狗战线’。”
反犬继续说着。
“他们的基地驻扎在东京的歌舞伎町，伪装成了一个叫作‘くろてんぐ’的牛郎酒吧，也就是说，他们的组织里的人，表面身份全都是牛郎。”
柯明野闻言，大受震撼。他本来以为‘头号牛郎’这个ID只是取着玩，没想到那货来真的啊？
咽了一口水，喉结上下翻动，他怯怯地问：“照你的意思说，这个反超人种组织，里头的成员全都在当鸭？”
“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反犬缓缓地说，“牛郎的工作就是陪一些有钱女人喝喝酒，提供情绪价值，在日本那边很常见，并且合法。”
柯明野掰开桌上的花生粒，往嘴里送去，一边问：“行吧，日本人就是玩得花，那你打算干什么？”
反犬阖上书本，解释道：“我想借着那名叫作‘头号牛郎’的玩家，接触这个反超人种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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