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苏氏长房

  苏容若回到农庄,半真半假地说自己听到传言,西漠皇子被人刺杀了。没想谷敏神情自若地制止:“女儿家家,不得听打打杀杀的事。”

  她的反应平淡,却如深寒烈风,将苏容若本就暗流涌动的心绪,变成了惊涛骇浪:看来她已知真相,却,不以为然。

  邻国皇子被刺在她眼里都稀松平常,他们究竟什么来头?在谋划何事?自己这具身体,可是在他们的庇佑之下呢。

  看来,得放弃坐享其成的人生设定,早做打算才行。可惜好日子没过到一年,她无可奈何地暗中哀叹。

  一晃十余天过去,苏谷两人对完帐,和各庄主掌柜安排好来年人事,才带着苏容若和几车年礼到洛京苏宅拜年。

  车马到时,苏远渝携带妻儿已在院外等待。门侧梧桐叶子虽落,一树枯枝却舒展出朗逸的秀致,如那笑容亲切,穿戴得体的一家人。

  苏容若刚跳下车,就被一个眉开眼笑的少年抱住:“小六总算来啦,想死我了。”苏子越,与原身关系最好的小堂兄,目光触及对方黑玉眸子中温暖欢快的笑意,她立即肯定。

  伸手搂抱着少年还未抽条的身体,眼风瞟过他身后的俊秀青年,那必是大兄苏子安,风华正茂的太学学子,言谈和雅,举止有度,听说他的同窗都是五品以上官家子弟,也是个拚爹的时代。

  礼见完苏子安,最后才招呼堂姊苏婉儿,小姑娘是妾室陈氏所出,面若春月,目如秋波,安静美好得,如清晨的百合。

  大人那厢也在亲热寒喧,兄友弟恭,娌妯情深,苏容若见过大父和伯母,牵着谷敏的手,进得大宅门,院内张灯结彩,节日气氛甚浓。

  众人在谈笑中走过庭院游廊,香榭亭阁,不时遇上正在忙碌的下人,言行间也是恭顺知礼,颇有规矩。

  行至花厅,转过云母屏风,便有淡淡檀香扑面而来,老夫人头发花白,慈眉善目,正在临窗的榻前,指挥两个女仆将新摘的梅花插进绿釉陶瓶。

  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见到是幼子一家,欢喜得泪下,张臂将苏容若搂进怀里,亲热道:“好孩子,快让阿婆好好瞧瞧。”

  过得半晌,老人才放开她,执起她的手嘘寒问暖,饭量增加如何,功课学到哪处,体重身高的变化,等等,全都问得清楚详细。

  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被问及私生活,苏容若不免有点尴尬,瞧屋内陈设无一不是清雅简约,知晓这家人性情和煦,便献上亲手采摘阴干的药材和花瓣来应景,引得众人直夸她心思巧妙。

  晚间主人设宴接风。书香世家,纵节日将近,难得团聚,亦很有节制,菜不过十,酒不过三,热闹谈笑一番,各自散去。

  夜色深寂,花竹翎毛的灯笼透出晕红的柔光,倩娘将苏容若安置进浴桶。谷敏与两人道过晚安,方提起小烛灯,转出门去。

  越过长廊入到西厢房,屋檐下,两个大汉在暗影中站得笔直,黑色劲装,似与夜色溶为一体,瞧见谷敏,微微点头,身形却丝纹不动,如石雕屹立。

  室内烛光明亮,纱幕低垂,老夫人,苏远渝夫妇和苏远泯都在,谷敏跪到老夫人跟前,恭恭敬敬地三拜:“小敏给阿娘请安。”

  老夫人抚着她的发髻,欣慰笑道:“好孩子,快起来,你们把小六教养得很好,辛苦了。”

  杨氏抽出帕子按在眼角,拉起谷敏低问:“弟妹,刚听三弟说起先人托梦教导小六的奇事,夫君言此为我国复起之吉兆。”

  谷敏嘴唇微颤地回答:“小六这一年越发聪明,容貌颜色,为人处事,也越发像似长姊,我瞧着既是欢喜又是担心,生怕那眼熟之人瞧了去。”

  “小敏莫怕,洛京城中见过丹岚之人,怕是极少。”老夫人神色不变地安慰过儿媳,转向儿子:“族公不日便到洛京,今年收成如何?”

  苏远泯的叹息萧涩如窗外的风:“朝庭整顿集市,道设关卡以收商税,药铺和庄子收入比上年少了两成。”

  苏远渝的神情却很冷静:“早在预料中,无妨。接下来的几年只怕会更难,我们需有所准备。”

  众人眼中都是了然:当年泰康帝初得天下,赐封三公,分权四姓,宽农通商,终得政权稳定,然高姓豪门也趁机扩充势力,积富养兵,与皇权分庭。

  武安帝继位后,为加强皇权,自然不许民间势力过大,于是重农抑商,并罚没巨贾财产,此法刚才见效,他在未来的时日,怕是不会轻易停止。

  “幸好族公早有准备,将族中生意或分散,或迁往他国,纵有艰难,亦能对付。让他头疼的是。”老夫人接过话,话未说完,却掩嘴咳嗽起来。

  杨氏忙为婆婆抚背顺气,待她喘气平息,苏远渝才道:“丹阳越发任性,除怂恿赫连渊踏马圈地,苛严税赋,使团一案借刀杀人,牵连无辜,有违天道和族训,她竟也参与其中。”

  老夫人收起丝帕,道:“丹岚和阿衡不在了,谁的话她都不听。小敏少时和她要好,是否想法见她一面?劝劝她。这孩子以前心地最是善良,现在虽有些胡作非为,却是伤痛过度,乱了心性,当真,让人怜惜。”

  红烛成泪,暗了画屏美人蕉,也暗了苏远泯的无奈:“阿娘,你这是关心则乱,她连族公的话都听不进去,怎会听阿敏的劝?”

  老夫人怔愣半刻,低下眼帘,拿起火箸拨了拨炉中银碳:“也是,她自幼便聪明过人,极有主见,小敏怕是劝不得的。”

  谷敏绞着双手,悲痛时握不住一滴泪珠:“阿娘牵挂丹阳,我又何曾放得下她?只她现在的身份,没有族公点头,谁敢去见?自她入宫,族公便说她与虎谋皮,必然自食其果,断不允我与她相见,以免祸及小六和全族。”

  苏远泯握上爱妻的手,宽慰道:“你们也不必太担心,她只怕一时糊涂,行事才冲动激烈,等过些年,自会懂得事缓方圆,欲速不达的道理。”

  老夫人沉默半晌,终是放开眉头:“若能如此,自是最好。”捻动佛珠祈愿片刻,转向两个儿媳:“小六大了,难得来一趟洛京,若她想出去,便让她去。她与小越亲厚,大过年的,随着性子聚聚也好。”

  谷敏和杨氏齐声恭敬应诺,气氛一时和缓。新月的清晖从窗缝漏进,照在案上的寒梅和香炉,薄雾缭绕,夜静花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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