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谋之阳 1

  阿诺本能地维护好兄弟:“阿禧原是好意,按我亚特传统,平妻和正妻一般地位,马佳氏想来也会答应。”

  穿越过去的人愣怔片刻,才记起这时空实行一妻多妾的婚姻制度,他,将来也会有无数翠翠红红,莺莺燕燕么?

  冲动欲问,转念再想,我凭什么?人家可不曾向我表白或许诺过。

  阿诺瞧她脸色,知她已心生嫌隙,将人抱进室内,圈在膝上,道:“容容,我并无阿禧之意。”

  他的呼吸中带有清淡的柠檬和薄荷味,不知不觉,他沾染了许多她的习气,比如,每日以花果和香料泡水喝。

  他是习惯了我的陪伴,或者,也有一份情爱?苏容若摸不透对方心思,抬起眼睫,目光笔直地盯着他:“你有何意?”

  我想与你朝朝暮暮,生死不离,然,你喜欢的种菊东篱,放马南山,游走世界,我却不知哪日才能给你。

  阿诺满腹愧意,夹带着隐隐的卑微和胆怯,拥着深爱的人儿,半晌,才冒出一句:“你想如何便如何。”

  他这意思,是要为两人的亲热负责?苏容若前世曾被男人背叛,两性关系上极度缺乏安全感,此时听对方将话说得含糊,玲珑剔透的心,便以超光的速度,向牛角尖钻去。

  当即挣脱他,转过头,冷冷道:“出去。”檐下一串骨朵状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啷叮啷地响,落进耳里,倒像是原野荒郊的寂静。

  阿诺见她忽然变脸,心里有些发虚,急忙补充:“容容,你别生气,我是真心,想让你欢喜。”

  他一解释,她更生气:你想让我欢喜,阿禧顾我心思,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为了我,可以牺牲大好色相。

  当即低喝一声:“滚。”话音未落连自己也愣住,从来不曾这样对待过别人,这便是情到深处方知恨么?

  阿诺呆坐良久,才悄悄伸长脖子偷看,见她脸颊绯红,眼角隐有泪意,顿时不知所措,张嘴又闭嘴,伸手欲碰她,又慢慢缩回来。

  一时满屋寂静,阳光从花叶的缝隙洒进,落在女子初荷凝露般的侧颜,光晕花影,斑驳迷离,真切,却朦胧。

  正当阿诺定定地望着苏容若坐立不安之际,纳什在门外报告,说车骑大将军携夫人来访。

  阿诺瞧某人依然闭目不动,无奈地叹气:“容容,我去去便回。”轻手轻脚掩上门,步履沉重地行到客厅。

  “末将参见靖北王。”徐万里见到阿诺,便单腿跪地行军中大礼。美妇也欠身道:“妾崔氏见过十三殿下。”

  崔氏与洛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来南国已有半年,她若不知他的底细才是奇怪。

  靖北王也不意外,伸手虚扶,微笑:“贵伉俪不必多礼,你们既知我的身份,必然也知我早被禠夺了王位。”

  “殿下英明神武,国之栋梁,迟早复出。”徐万里再行一礼,长跪不起,陪罪:“罚站一事,末将多有苦衷,请殿下责罚。”

  靖北王将他扶起,两人分坐案侧:“陛下并未将我离开洛京一事公之于众,将军借机表态,此处只有中郎将古萨诺,没有赫连迦尧,思虑甚是周全。”

  崔氏领会了他的话中之意:“殿下请放心,我夫妻定为你的身份保密。”

  三人闲谈几刻,徐万里瞧着男子英姿威仪,遥想他指挥漠北大捷的功绩,豪情勃发:“殿下秉承忠贞,用兵如神,如今朝庭黄钟毁弃,河山动摇,唯殿下能匡扶正义,拔乱反正,属下徐万里及众将士,愿誓死跟随。”

  听他委婉地提及生命中至亲至敬之人,靖北王眼底涩酸,面上却不动声色:“先太子与龙卫公府遭奸人陷害,皇上一时不慎为人蒙蔽,假以时日,他定能明察,将军言重了。”

  崔氏听他话里滴水不漏,接口道:“泰康八年,阿爹苦守南疆,与承王对峙,当时不到八岁的世嫡皇太孙,聪慧过人,对阿爹及众将侃侃而谈,言先皇立他,便是志在传承华夏文明,让亚汉两族平等共治共处。”

  忆及那人的仁德和风采,眼眶微湿:“阿爹因此心服,将我送至洛京,此后七年,先太子对妾照顾有加,并请得郡主位,大恩大德,妾一日未忘。”

  说到最后,被迫为质的孤苦,崔氏嫡系对阿爹的不屑和冷眼皆涌上心头,些微哽咽,靖北王但坐不语,坚毅的眼神,却渐渐地转得柔和。

  崔氏继续以情动人:“先太子心胸宽阔,志存高远,可惜英年早逝,他的遗愿,想必殿下最是懂得,妾为天下苍生,向殿下一拜。”

  她恭恭敬敬大礼拜下,靖北王眸中潮热,手抚左胸,以亚特军仪还礼,沉声道:“郡主之礼,迦尧不敢受。迦尧德薄福浅,性情乖张,以至皇上震怒,此番零落,感谢贤伉俪的照顾之恩。”

  崔氏答道:“救殿下的东亭先生,与先太子亦师亦友,长年隐居世外,妾曾与先太子秋游,见过几面,此番妾得他亲自嘱托。”

  大兄不安排自己逃生,却将人手用来救我。深重的痛楚和感动交织心间,靖北王忽然觉得难以呼吸:他宁死不反,我岂能行他不行之事?

  “天下兴亡,皇室子孙人人有责,大将军所请之事,恕不能应,迦尧能做的,便是协助大将军治军练兵,整顿地方。”

  他的回答,让徐崔两人对视一眼,脸上俱是满意之色:靖北王果然稳重,值得重托。

  徐万里犹豫片刻,提议道:“秦山胡言秽语,已被我处罚一百板子,殿下的好友若不嫌弃,不如,一道搬进将军府?”

  他们竟看到了我与容容?靖北王脸色微变,过份的热情,曾经他会觉得是下级拍马屁,现在却冒出他们要以意中人来控制他的念头。

  崔氏察颜观色,先薄薄地嗔怒丈夫:“莽夫岂懂儿女心思?”嫣然笑道:“殿下休听他胡说,妾看那小娘子装扮,似是士族家的女儿。”

  士族大多爱惜羽毛,靖北王心里一动:容容已过及笄,这半年没名没份地跟自己住在一处,虽清白无损,到底,有些不妥。

  瞧他沉吟不语,崔氏提醒:“妾想正值多事之秋,风云变幻,殿下钢铁男儿临危不惧,只那小娘子娇弱女儿,需得多多派人护卫。”

  窗外的青瓦粉墙,恍惚化为洛京的宏伟宫殿,她曾在其中为质,将来,若萱儿能成为它的女主人,曾经的屈辱,必将化为荣光。

  她这番看似体贴的话语,却如天雷阵阵,轰在靖北王耳边:我只想着不能让容容心愿得偿,却忘记了,将她带入危局的可能。

  当年阿公以仁孝治国,尚对崔氏明封暗质,以此来牵制崔正。我与梅妃和肃王等人交锋乃迟早的事,若牵连到容容。

  森森寒意自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起,一时无语,随及又觉颓然,怔怔地盯着空白墙角,不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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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卷有不少情感剧,忍不住和大家分享我一个老师的故事。

  老师姓邓,右派,他被发放后,大学的女友年年来看他,单程三天的车。每次她来,老师就把自己关在屋内,不声不响。女子便坐在屋外的洗衣台,隔着门对他说话,然后放下礼物,离开。这情景持续了十几年,老师不愿耽误她,年过四十岁娶了一个村妇。他的女友,也嫁给了一直追她的男人。

  我在女子最后一次探望老师时见过她,年幼的我,只觉她美,乌黑的发梢,系着一根白色的手帕。但那时,我不曾意识到,那是我一生中所能亲眼看到的,最动人最忧伤的爱情。(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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