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仇!苏容若差点失声惊呼,他为何将她与郭骥关在一起?谢长风呢?又为何躲着苦苦寻他的下属?
想起阿仇谋杀镇海侯的手段,这是一个不能以常理推测的变态天才,苏容若全身汗毛直立:仁慈平和的谢长风,似乎已经压不住激端怨恨的阿仇了。
她掏出骨哨,向守在屋外的陶叔和苏原发撤离信号,这俩一个老练,一个稳重,肯定不会冲动行事,而是去寻谙熟机关的人来。
家族那边应当已贴出告示,她若有意外,他们会如何?阿诺会如何?想起那人,一颗心便不由得一阵纷乱,一阵空落,千回百转,不可言说。
阿诺此时也在想她,他坐在亭阁,盯着栏杆九曲外的几株淡白粉红,似乎听见她的柔音:杏花需在江南烟雨里,方能开出它的风华和空灵。
阳光极好,空气微甜,世间所有的美好,都让他思忆她,心变为沙场,两种意志激烈对阵:求娶她?远离她?远离她?求娶她?
千百次的挣扎,人已千疮百孔,精疲力竭,仿若他便在这短短两月,从生龙活虎的青年,迅速幻化成垂垂暮年的老者。
“军营都炸开锅了,殿下你,还在犹豫甚?再不走,来不及了。”纳什的焦灼,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
今日苏宅贴出明文告示:嫡长女年过及笄,闭关时曾得菩萨指点,特设文武比赛,簪花招亲。凡十七至二十五岁之间的未婚男子,不论出身种姓,只需一技之长,皆可报名参加。
此事立即成为丽迪最大的新闻,等级森严的社会,士族嫡女择婿,居然不挑家庭出身,即使在边陲之地,也算得上惊世骇俗。
受诗书礼仪熏染的士族嫡女,德才兼备,家学渊源,是这时空军中男子做梦也不敢想的婚配对象。
军中人心浮动,徐万里干脆放假几日,除去轮流值班的,将士们潮水般地涌向丽迪,有的摩拳擦掌报名比武,更多的却是去为长官或兄弟鼓劲。
纳什听到这个消息急得团团乱转,偏偏正主还坐在这里纹丝不动,颇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架式。
容容先前逃过婚,这次是无论如何逃不掉了。靖北王暗想: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娶她到手,前路艰辛,让她跟自己受苦,他不愿。任她嫁给别人,与其他男子朝夕相伴,生儿育女,这是在生生地将他的心往油锅里扔。
纳什跟随靖北王多年,知他行事一向果断,如今入了迷障般犹豫不决,左右为难,实因心中爱极,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
依他看来,管他现在未来,先把美人抱回家再说。但他拙于言辞,不知如何劝说,只急得搓着手,在亭外不停地踱来踱去。
“此处观景极佳,殿下眼光甚好。”丰姿绰约的美妇人,笑语盈盈地走进亭阁,对靖北王敛裙行礼。
靖北王勉强笑道:“郡主安。”眼光从枝头移向地面,数片落红被风吹起,纷纷扬扬,在他视线里跌落下来,每一朵,都是她温柔秀美的笑颜。
崔氏知道男子不喜欢转弯抹角,直入正题:“上月我应邀赴苏氏家宴,见到苏大娘子,才识出她乃是殿下好友。”
停得半刻,见对方并不接话,又道:“苏娘子容色殊丽,才情一流,着实讨人喜欢,殿下你,当真放得下?”
靖北王只觉五脏六腑似乎都被牵扯到一处,混乱,迷茫与痛楚并在,沉默良久,才道:“她不知晓我的身份,我罪名未脱,怕是,会连累到她。”
“殿下迷在局中,不曾看出她的心意。你想,士林风评对年轻女子何其重要?苏娘子行事素来稳重,为何要如此惹人非议?”
琅琊王氏,妇人暗中咬了咬牙,靖北王对苏容若情深意重,她心里千万个不甘不愿来撮合这对男女。
但形势逼人,前几日她得到消息,位列五美的王氏淑仪早过及笄一直不曾议婚,她四房的人,最近多次出现在丽迪,明显也是冲着靖北王来的。
在崔氏看来,苏容若性情温顺,家族势力弱小,翻不起大浪,王淑仪却来自华夏首望,雍容华贵,杀伐决断,钗裙不输须眉。
两者皆劣取其轻,她和丈夫商议以后,只好决定:联合苏氏,共拒王氏。
心中五味陈杂,语意却越发关切:“只因她知道,家族为了体面,绝不会为她订一个武士女婿,是以才托神佛之意,光明正大地自己择婿。”
“她是为我?”靖北王猛然抬眼,沉吟片刻,胸中块垒蓦然塌下大半,无限欢喜,绵绵柔情,排山倒海地冲上心头。
容容行事向来低调,她将招亲一事闹得满城风雨,便是下定决心要与我甘苦共,生死同,我,岂能负她?
崔氏见他双眼灼亮,呼吸微乱,与平时冷静持重的模样判若两人,暗中为女儿可惜,长叹口气:“苏娘子玲珑心思,既要顾及家族,又要为你谋划,殿下你若不去,才是对不住她。”
她谙熟人性,几句话便瓦解了年轻男子内心的抵抗,靖北王即刻起身,抱拳告辞:“多谢郡主指点。”话音未落,人已在几丈之远。
崔氏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笑意微敛,未出得亭子,便见女儿一路奔来,人未至,声先到:“古萨诺呢?我才瞧见他在这里,这么快便不见了?”
“横冲直撞,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妇人的斥责显然不具威力,少女搂着阿娘,扭动身子撒娇:“他人呢?”
母亲横得女儿一眼:“依他之能,今后定然高居天阙,你马上便要行笄及礼,如此不庄重,拿什么配人家?”
眼见少女依然伸长脖子到处张望,妇人叹口气,谆谆教导:“你外王父对你阿爹恩重如山,阿娘七年为质,才换来你阿爹真心怜惜,十六年夫妻恩爱,你何德何能,想成为古萨诺之妻?”
徐萱这才转过小脸,扁起小嘴:“便凭我喜欢他。”未料母亲一改平素温柔宠纵,冷冷地问:“你喜欢他,可想过,他喜欢谁?”
“他一个亚特武士,阿爹授他中郎将,阿娘是郡主,他怎会不悦我?”少女扑闪着长长眼睫,傲娇答道。
我少时曾经吃苦,便格外娇惯了她。崔氏沉下脸,厉声喝斥:“住嘴,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和得到?他来到丽迪,乃我徐氏之幸。”
眼见女儿一脸委屈和失落,缓下口吻:“中朗将的未来不可限量,萱儿,他非平常男子,绝不会只有一个女人,你可想清楚了?”
“我不管他的将来,我只想嫁他,我这便去给他说。”徐萱转头欲走,却被母亲拂上穴位,动弹不得。
崔氏将女儿挪到栏杆坐下,无可奈何地说:“实话告诉你,他去应苏宅的簪花招亲了,你好好想想,他为何会心悦苏娘子?他若是成亲,你待如何?”
“他,他心悦苏娘子?”徐萱泣声而问,眼中泪水跌成珠串,风过处,柳絮与飞花交织,那是少女春情初动的心,碎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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