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挚爱的人顶在肩上,苏容若却突然忧伤:绮貌华年将老朽,浓情蜜意会平淡,一切都终将雪融冰消,风流云散,既如此,生命,当有何求?
延续两世的问题找不出答案,唯淡淡空虚与她如影随形,她怔怔地看得半晌歌舞,忽然百无聊赖:“阿诺,我倦了。”
“好,这便带你回去歇息。”夫君体贴地将爱妻转到怀抱,不知她正为生命意义,以及,何处去找灵魂的栖息地而怅惘。
苏容若缩在男子怀中,如依偎狂风中的参天大树:“你,不要离开我。”阿诺察觉到她的忧伤,低语:“容容,生生世世,你我不离。”
两人这厢尔侬我侬,不知几米远的一间房里,窗前站着两个男子,中年的那个素麻宽袍,几分林下之风,淡泊宁静的双眼,隐隐翳色。
谢东亭,先太子将阿诺阿禧相托的人。他救出阿诺,知晓他和苏容若情谊深厚,修合堂医术高明,为助阿诺解毒疗伤,便派人将他送到丽迪。
后来得到回报:殿下戒毒成功,投身军营,苏容若还原女儿身,两人结成夫妻。他觉得极好:患难以共,两情相悦。
如今乱像已起,殿下也通过了皇帝的考验,便想着与他会面,商谈未来方略的时机到了,便一路南下寻他。
未曾想今日与他不期而遇:先太子托付天下的人,自已穷尽智力和物力从地牢救出的靖北王,帝国最后的希望,竟毫无顾忌,在众目睽睽中,立于妇人胯下。
纵然此时暮霭四合,无人识得他乃名震天下的靖北王,纵然亚特习俗多有殊异,但他看得出:苏氏并非恭顺娴淑之妇,殿下在她面前,绝无把持。
隐士的身边是靖北王的亲卫队长夷川,年轻的男子剽悍勇武,领命带亲卫队回京,半路遇上谢东亭,便半路折回送他一程。
此时,眼看着自己的殿下将女子顶在肩头,百依百顺的模样,张口结舌:难不成这个苏氏,竟比梅妃更加厉害?
俩人临街看一场爱情故事,不知他们同时也是别人的风景:“主人,对面是东亭先生和夷川,他们竟然走在一处,观察着靖北王和苏氏,莫非?”
王淑仪坐在客栈轩楼,不答寿叔的问话,脑中莫名浮起两句诗词: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守孝结束后,开始打理四房产业,并趁着春季在各地察巡整顿,接到消息说靖北王将潜入岷州,便不由自主地赶到此地。
传说靖北王宠爱苏氏,她早有心理准备,也不十分在意:出身小士族,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子,闺房取乐的对象罢了。
但是为何,当她看到他将那人搂抱于怀,目无旁人的模样,她的心便像被一只铁手紧紧捏住,痛得难以喘息。
抹额披发刚强男子的柔情,如此的动人心弦!她甚至羡慕晚风,可以随心所欲地触摸他,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流淌。
忆起他在风雪中敲响紫金大钟时顶天立地,卓立千古的身形,这样一个天神般的男子,小小苏氏,她有何资格?
将手中丝帕拧成麻花状,她的眼光追逐着男子的轩朗背影:苏氏的美貌她有,苏氏没有的家世和才智她亦有。
从知晓他与苏氏恩爱,她便派人调查,原来他们曾在森林相遇,苏氏在他艰危时候陪伴过他,他自小孤苦,必是感动。
突然对大父升起几多怨恨,若非他的阻拦,如今被靖北王捧在手中,放在心里的女子便是她。
苏氏这一场占尽先机,王淑仪些微沮丧,随及一丝傲然:前路漫长,他尚且不知,我对他有意。
寿叔的话让她转过目光,落在谢东亭的身上,这位赫连朝有名的隐士,似乎有些忧色,记得大父曾说过他与先太子往来密切,莫非?
她皱起秀眉:“去与先生说,我路过此地,欲求他赐教。”眼看着寿叔穿过街道,与谢东亭行礼并交谈片刻,眼看着他折转回来,被个路人撞得一下。
寿叔上楼,扬起手中信封,喜道:“先生说,明日午时天心阁。还有,公子带信来了。”王淑仪接过来,慢慢地读着。
晚风透过窗棂悄悄渗入,灯下玉人,寂寞如烟,独坐如莲。
“晚生见过孙大人,云岫啊,咱俩有缘,又见面了。”穆那冲金冠直裾,立在刑部尚书王信的府前,后面亲卫格波如影随行地跟着。
他正要进门,瞟到苏小狐的死党及伯父孙蹈,立即满脸堆笑地迎上去,孙三立刚及弱冠,表字云岫,穆那冲便按汉人的习惯改了称呼。
一路上雕轩绣槛,佳木葱茏,穆那冲笑吟吟地拉着孙三立攀谈,后者却有些打不起精神:老大将红狐狸的骨干,卧底到承肃两王旗下,此是为何?
孙三立琢磨不出个道理,加之春祭投毒案虽破,先太子冤名得洗,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见某人贴上来的热脸,勉强应付道:“穆那公子也来了?”
穆那冲的笑容如花花孔雀开了屏:“去岁刑部搜城,人手紧张,我自告奋勇地派过府兵帮忙,王官人客气,请我参加他的寿宴。”
“公子古道热肠,人缘甚好,小可极是佩服。”孙三立面上打着哈哈,心里却想:你捧场光临珠华楼头牌的事,也闹得人尽皆知。
这小子亦正亦邪,又奸又滑,主动辞去世子位,却似乎哪里出事都有他,他究竟要做什么?
谈笑间被仆人引到一处宽大庭院,中间的戏台,几个艳装女子正轻揉慢捻地弹弄丝竹,台下客人,皆是赫连朝的达官贵人和家眷。
穆那冲的眼风扫过,定格在一位乐伎身上片刻,他曾经飞马走狗,对声色场所极是熟悉,听说王府寿宴请的是仙乐坊,其中弹古琴的月娘因病未来,于是请了沈天珠替代。
她要做什么?穆那冲心里好奇又警惕,恰好沈天珠抬眼,与他的目光撞个正着,两人隔空对视一息,又若无其事地分开。
孙三立饶有兴致地看着俩人眉眼互动,忽然觉得有点心神不定,预感有事发生,便在角落找了个位子,边吃喝边赏歌舞,终于等到名伎玉笙出场。
玉笙,王泊之曾说过她的歌舞雅俗共赏,自成风格。想起这些,孙三立无不遗憾:先太子英年远去,王七郎流连山水,谢长风和沈玄微不知所踪。
四公子共聚一堂的绝世风采,华姿辉映,他还未曾亲眼见过,就被风吹雨打散了,美好与欢悦,当真如老大说的那般危脆短暂?
玉笙终于在一片喝彩声中出场,但见她,柳色绿衣,海棠红裙,雪肌莹莹,眼神迷离,神态妖冶且哀怨。
她袅袅娜娜地行至台上,当琴弹吹拉悠悠响起,开口唱道:“一对紫燕儿雕梁上肩相并,一对粉蝶儿花丛上偏相趁,一对鸳鸯儿水面上相交颈……。
穆那冲定定地看着她,暗想:传说这女子卖艺,也常在观众中挑选与自己过夜的情郎,不知道今日她会看中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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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玉笙唱的是来自元曲中的《塞鸿秋_爱他时似爱》,此文架空,所以引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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