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归何处

  他若离开,我怎么办?苏容若眼见旷野空寂,忽然不安,双手在地面一撑,并腿蹲伏侧踢,这一招以全身之力打击对手,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果然,听到风声的昭明停步侧头,微微惊讶:她竟会武功?两手分别拿住她的小腿和肩头,她的身体在空中横陈,而他的视线,恰好落在那丰盈之处。

  曾在他掌中唇下的柔滑和温香,男子瞳孔收缩,迟疑片刻,苏容若却趁机双膝一曲,撞向他的胸膛:“你放开我。”

  昭明将她往空中一抛,顺手扯开衣带,随及将人扑压进草垛,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长乐,我欲放手,是你不让。”

  她深陷下去,起不来的沉落之感,却用最后的理性反抗:“你贵为贤王,名动诸国,竟然对女人用强?”

  “它比你我都诚实。”他的亲吻和手掌在她身上游走,混乱灼热的气息让她说不出话,呼吸变得急促,眼中水色迷漫,直至无有焦距。

  月色洒在大地,空气杂带着原野的清醇和她的馥郁馨香,远处歌声,人影和火光飘渺,像一个梦境,抑或错觉。

  良久,他抚摸着她微湿的额头,吻她依然颤栗的红唇,她别过头去,他的吻落在她的颈脖,问:“嫌我的面具?”

  “谁不曾带过面具?”她目色苍茫地讽笑,视线触到远处雪峰,那有如月光的皎洁,问:“昭明,你可曾,丢失过灵魂?”

  昭明弯了弯嘴角,牵带面具未遮的下巴更加英朗迷人,低头在她脸上轻轻一吻,逸出几不可闻的轻哼:“刚才。”

  苏容若还未来得及对他的戏谑表示不满,对方忽然吟出一句忧伤却深邃的诗句:“在那细数岁月的黑夜,请将我的灵魂归还于我。”

  在长达数年自我放逐的日子,他走过无人的草原,雪山,沙漠,大海,以及繁华都市,壮丽宫殿,曾无数次地追问过:心归何处?身寄何方?

  他一直都是孤独的,直到今夜,才遇上同伴。

  洛京,骁武府,太阳正好,老国公端起奶茶,侧过头,问与他并肩坐在石阶的孙儿:“还在想沈三郎所言?”

  “你前几年便让我想,让我看,如何能趋利避害保护自己和家人。”穆那冲回答,阳光依旧,帝都却变得混乱,人心惶惶,流言满天。

  从前线撤回的伤残兵将充斥大街,他们倒提枪戟,衣衫破烂,疲惫,暴躁而哀伤,平民们行在道边,如惊弓之鸟。

  破门抢劫,当街杀人,光天化日下强暴妇人都司空见惯,朝庭官员,有逃离去投奔诸王,有躺平无所作为,剩余的,都在为前线供给而忙碌。

  战争持续了近四年,羽林卫和细柳营节节败退,承肃两王一西一南,离洛京不过五百里的距离之远。

  “可看明白,想明白了?”老国公问,青衣男仆在刷刷地扫着落叶,声音随风断续传来,带着深秋微寒的凉意,和草木的味道。

  穆那冲徐徐应答:“承王仿效秦国行霸道,严法峻刑,小偷小摸便被割鼻剁手,税役繁重,修驰道,筑高墙,生民苦不堪言,却因户籍限制,不得离开出生地,治下如此,对我府怎会手软?”

  沉默一刻,无不伤感:“想不到为他定出这系列方略的,竟然是大兄,婉儿曾说他奉信王道乐土,如今却。”想起远去的爱妻,长叹口气,低头不语。

  老国公眼中浮起赞赏之色,仰头喝完最后一滴奶茶,继续提问:“肃王如何?”

  听到这个名字,男子脸上闪过几分惧意:肃王筑墙的手法便让他心惊,现在为了筹措军饷,竟让军士装扮土匪,掳掠良家女子公开出售,再鼓动群氓杀大富分家财,自己则借机两头吃。

  咬紧牙根让声音不至颤栗:“他,无所不用其极,树立恶狠风尚,全无仁爱诚信,他若得天下,人人可危,家家皆忧。”

  瞧着阿爷须发皆白的面容,只觉前路艰险,自己孤身一人,满怀萧索:“临川王跟肃王结盟,西晋王与承王一伙,骥王和辽宁王等势弱,怀化府的诸公子各护其主,太子年幼,一旦两王入京,我骁武府怕是难得保全。”

  “他们暂时进不了京。”老国公的判断未能说服穆那冲:“陛下将能调的神皇军都补充进羽林卫和细柳营,他的手中除开禁军,已无兵可调。”

  青衣仆人随着落叶渐行渐远,流光无声,他听着自己的心在跳,每一跳似乎都在问:我怎么办?

  正在忧虑时,但听阿公咳嗽一声,慢悠悠地说:“你忘了靖王。”

  “靖王?驻军西北四千里外,劳师远袭,军中大忌,途中还需经过承肃两王的属地。”穆那冲应道,暗想:阿公老糊涂了,那两王多年经营,高壁深池,粮草充足,靖王再骁勇善战,也是远水解不得近渴。

  老国公却搬起指头笑:“靖王与朝庭步调一致,行事占着个正理。其次,他已渗透中南几州,军中供应有保障。此外,他的麾下,文有崔太尉谢东亭等贤臣,武有承风末然几大猛将,虽然不得不守着两国边境,但,若想插手中原,并非无法可想。”

  停得片刻,继续解释:“我看,他与郭骥怕早也有了牵联,不然,他的粮道怎会如此地顺畅?冲儿,你切莫只见他的强悍,不见他的谋略,伊哈突厥这些狠角色,只靠硬拚是赢不了的。”

  穆那冲摸着下巴,沉思。这时他已和孙三立混得熟悉,知他当年是因为在对决突厥中立功,才被太学破格录取的。

  原来苏小狐那狗东西老早便选中了靖王,真他娘的天才。他恍然大悟,犹豫片刻,道:“阿公是说,我府今后唯靖王可选。”

  不料阿公却摇头:“不急,再看看他如何应对当下局面。”是坐等这几方两败俱伤?还是真的出手撑朝庭?危局方始见人心。

  “既然肃承两王跟不得,不如便按沈侍郎所言,派人到云地探探归厚和阿叔的意思,只,我骁武府和曼殊氏,血海深仇。”穆那冲有些迟疑。

  老国公捻着胡须,眯起眼睛:“若单说利益,天下没有永远的仇敌,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你想哪,归厚太子是愿与我骁武军在云地血战,等肃王或承王得天下?还是愿与我府和解,协助靖王得天下?”

  穆那冲想了想:“那也得看他的心胸和格局,他若如宫里那位痴的,我穆那府便如先太子奉上性命,也和解不得。”

  老国公欣慰地摸摸孙儿的头,笑:“阿冲稳妥了,再过两月余便要过年,遣去云地送礼的人,需得好好选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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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备注:上章提到的桑林歌舞,在《周礼》,《史记》和《诗经》等典籍都有记录,据说,孔圣人就是野外约会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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