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个少年悄悄走近,调皮地抢去少女手中绣帕,打趣:“花儿绣得这么好,是给哥哥我的吗?”
少女起身追逐少年,两人打闹着,清脆的笑声洒落庭院,老人睁开眼睛,微笑,神情欢乐而慈爱。
“阿爹阿娘为我取名长乐,想必与我一般心愿,天下所有的老人,都能如这般晒着太阳,看儿孙们在花前嬉笑,天下所有的孩童,都如这般永远不知战争和苦难为何物,长乐在此,便为无数的老幼孤寡拜请各位。”
苏容若起身,三次深拜,出门,留下一个飘逸绝伦的背影,和忧郁哀伤的话语。
一室静默,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若非战争,她不会失去夫君,小鱼也不会失去父亲。
风过处,庭前落红如雪乱,正是人间春好时。
次日归厚来到长乐宫,笑意难掩:“长乐,还是你有办法,他们同意先试试和谈。”
“我不过照虎画猫跟师父学的,再说,你若一意坚持,他们迟早同意。”苏容若不抢功,微笑着答。
归厚就坐,问她:“你曾与穆那冲交道过,回信时,可要给他捎一封信?”
苏容若摇头,最后与那混小子的联系是在婉儿死后。现在,她能说什么?
说她其实是前云国公主,我不恨你爹逼死我爹娘,他灭了云国也弄死了自己,如今你鳏我寡,欢迎来云地玩?
再说,骁武府和归厚才刚接触,双方试探,各种条件少不得要谈,她不想掺乎进去把事情搞复杂。
归厚夸完她思虑周全,道:“穆那冲的决定必也是老国公的意思,但其庶叔未必接受,我们仍需备战,后勤这处,要辛苦你和长老们了。”
军中粮草大半靠山里供应,小半从外州采购,眼下战乱四起,田园荒芜,特价飞涨,族内商业凋敝,财资不足。
已经收复的三州暂时不能增收赋税,后方吃紧,各宫各司虽已减少开支,后勤的压力依然很大。
苏容若拿起一片枫叶,仔细地看:“节流不开源,难以长久为继,听说市面上的糖都由麦芽制成,价格极高,曼达山的枫树不少,我想试试新的方法。”她前世在加拿大旅游时,见过小工厂如何取浆熬糖,想试验一下。
归厚早从族公和苏远熹处得知胞妹常有奇思异能,揽上她的肩膀,溺宠地笑:“你做甚都好,只是勿忘给靖王妃回礼。”
“王淑仪的簪花小楷写得漂亮,我,让阿嫂代回吧。”女子惭愧低头:这时空有教养的女子都写得好字,梅妃,太子妃,靖王妃如此,江雨燕更如此。
想起美才女,她忍不住猜测:不知她与郭骥如何了?琪娜娜他们可安好?等诸事稳妥,我再想法与洛京联系。
当她思忆故人时,孙三立坐在隐庐游廊,面色阴晦地对琪娜娜道:“胡赫作非说得对,你不得去前线看他。”
太学早已停课,三司协同户部搞后勤,他曾随粮队到前线,亲眼见过数以万计的人类互杀,艳红的血色,弥漫半空。
“我告诉你琪娜娜,在胡赫将军与承王争夺的永川,每一寸土都浸透了人血,散发着尸臭。”身为男子,他没好意思对女子说,他曾在半月内,看见饭菜便想吐,并从此断了吃肉的习惯。
停得片刻,又补充一句:“据说靖王曾做过手脚,西晋王这几月攻势大减,两方拉锯似的,在方圆数十里你砍我杀,进退不得。”
琪娜娜皱起秀眉不语,隐庐的一草一木如旧,从她牵着猎犬来到门前那日算起,眼看就要满十年了。
阿禧朗如晴空的笑容,有时和胡赫作非的脸混淆,她快分不清谁是谁了。
胡赫作非一直跟他爹在前线,偶然回来看他阿娘和她,每次道别都是生离死别,她对他的胡搅蛮缠半推半就,想着下次他回来,阿禧再不出现,她是否便嫁给他?
“小若在就好了。”女子的叹息得到对方的安慰:“靖王要守两国边陲,还得照顾勾维老部下,不可能长期牵制,洛京迟早沦陷,老大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
老大最后一封信是在三年多前,说将去西北,与洛京的联系方式要重建,想必因战乱四起,遇到了诸多困难。
话音刚落,便见燕园的茶童安梓面无人色地冲进来,也不行礼,只急急汇报:“主人失踪了。”
什么?琪娜娜和孙三立脸色猛变,同时起立。
春麦细长柔嫩的苗叶,为原野铺上一层厚厚绿色,畦头有河水潺潺流淌,透过摇曳的芦苇,反射出灵灵波光。
三五成群的少年男女在岸边踏青,采花摘果,嬉戏相谑,不时挥手隔空高呼:“王妃贤德。”
王淑仪微笑,弯腰将桶中的水一次次地舀出来浇灌青苗,细麻短衣,掩不去她的天生丽质和优雅姿态。
今日谷雨,作为靖王妃,西北三州统帅的贤内助,她率领众官妻女,到田中劳动,以身作则,鼓励百姓勤于农桑。
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无暇拭去,她喜欢春种秋割的日子,这是她出门为靖王辖地子民彰显她德性的时机。
大地慷慨,只要播种,辛勤劳作,便得丰收,就如她和殿下一样,带给西北安乐,亦得到人们的崇拜与仰望。
不远处的王奕则脸色暗沉地坐在田陇,呆望着河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淑仪双眉微蹙:至亲手足,从何时起?便和她隐隐保持距离,苏青死后,他猜出有她的安排,竟然出言顶撞她。
难道他看不明白?那贱婢今日可用那件事来逼我作主纳她为夫人,明日就可同样逼我做别的事。
何况她既能出卖旧主,也一定能背叛我,殿下极少回府,若纳她后爱屋及乌,她分宠事小,自己不得机会受孕,却是天大的事。
于是暗示寿叔安排苏氏兄妹内斗,趁机除去阻碍,一个贱婢而已,谁会去查她的死因?
靖王离开辖地,她操持王府事务,抚慰众官将家眷,忠爱贤淑之名传到民间,幕僚们也将她的德行奏报靖王,他特别写信赞誉了她。
她似乎看到,他写信时眼里的柔和笑意。苏氏死去快四年,再深的情感总会淡去,他是男人,她的家世才艺,容颜才情,哪处比不过那苏氏?
这次等他回来,她一定要,想起她向天珠要的物什,红晕袭上半边芙蓉秀脸:他定会悦她,从身到心。
风过芦苇飒飒地响,女子抬头看阳光从云海穿出,浮于苍茫,眼神渐渐坚定:想要什么便尽力去争,她向来如此,也从未失望。
甜藕那嫩是炎天,小妞情郎趁少年,纱厨鸳枕,双双并眠,颠龙倒凤,千般万般。远处有男子在唱民谣,故意将五大三粗的嗓音,掐得尖尖细细。
下作之徒,王淑仪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态,但听寿娘转头介绍:“听公子说此人名叫胡大刀,以前乃青州土匪,是被纳什收进护卫队的。”
青州土匪?王淑仪的手蓦然停在空中,瞳孔收缩,多年的梦中迷雾,心底疑惑,就要解开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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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多少亲还记得,卷一开始,王淑仪和王奕的父母被青州土匪所杀?沈玄微还想借这桩刑事案,揭露贵族们效仿皇帝踏马圈地的恶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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