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落花时节 1

  苏容若僵立原地,动不了,喊不出,灵台方寸间,狂乱和眩晕一起袭来,手中花枝滑落也浑然不觉,不可置信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昭明身边那人。

  靖王正和西门昭道别,听对方话语中断,顺着他的目光跟过去,全身忽然凝固成雕塑,脸上的表情,似乎在霎那冰冻。

  也许只有瞬间,也许天长地久,直到一阵风过,女子的身体如枝头花朵般微微摇晃,他才身形骤起,转眼单腿跪在她的身前,双臂环住她的腰,头埋进她的怀里,衣衫起伏如水波涟漪。

  西门昭身侧的纳什,愣怔半晌,忽然砰地一声跪下,悲喜交加,习惯性地冲口喊出:“夫人。”

  靖王似乎被侍卫的喊声惊醒,抱起怀中之人,风卷云移般退回他才出来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长乐竟然是小若!西门昭明白过来,心潮澎湃:难怪我觉得她似曾相识,难怪小鱼长得极像阿诺,这是真的,不是我的记忆错乱。

  小若是阿诺的发妻,长乐心里的人便是阿诺。他们爱得摧心掏肝,如何会分开长达五年?如何彼此错以为对方已死?

  心思转动间,全身激冷,转头对溪南厉声道:“一级警戒,没有我与靖王同意,谁人出馆,杀无赦。”

  溪南立即一声长啸,几息之间,馆驿便被密密围住,连屋顶也站满了张弓持剑的军士。

  太子,小鱼,西门昭布置完毕,即向西院飞奔,纳什却脑袋发晕,视线落在满地芳华:夷川和王奕为何说谎?王妃与殿下分开,谁能从中得利?

  能调动夷川的除了靖王,只有先太子小章,难道是谢东亭?想到此处的大侍卫,冷汗涔涔而下。

  室内烛光将熄未熄,朦朦胧胧地勾勒出一对生离死别后再度重逢的情侣身影,男子半跪苇席,将女子搂在怀里,遍遍低喊:“容容,容容。”

  苏容若却似乎仍在梦中,隔帘的幢幢花影投在她苍白的脸上,神情木然,任他亲吻着她,将泪水纵横的脸,贴在她的双颊。

  老天怜我,你还活着。阿诺将她寸寸抚过,梦牵魂萦的人,她在呼吸,她有体温,她的身体,依然温香柔美。

  久久得不到对方回应,阿诺拭去泪水,祈求:“容容,说话。”抬眼却见她的眸子定在他鬓角的雪发,偶人一般。

  急切无措之下,硬起心肠在她锁骨处用力咬下,她才轻哼一声,抱住他的颈脖,放声痛哭。

  阿诺更紧地拥抱着她,仿佛稍稍松开,她会如无数次在他梦里那样,醒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哭得不知多久,苏容若才扯开男子的衣衫,脖子的玉佩只留下一半,胸膛的伤痕,色泽淡白,几许狰狞,他是怎样死里逃生的?

  疑问被深重的心疼替代,她轻轻地抚摸他的伤痕:触碰温暖有弹性,这是真的,阿诺他,真的,还活着。

  她的指尖开启了他身体沉封的记忆,熟悉的暖香萦绕鼻端,曾经蚀骨透心的欢情在瞬间鲜活,为她吮去泪水的男子,忽然低低咆哮一声,猛然将她揉压在苇席。

  苏容若被他突如其来的激情吓了一跳,刚要说话,却被他封住双唇,来不及抗拒,人已不能动弹。

  阿诺闭上眼帘,亲吻和爱抚如流水一般向女子倾泻,每次呼吸都在呐喊:将她嵌进生命融入灵魂,永远,不再让她离开。

  女子却睁大双眸,全身僵硬,他象个未经人事的少年,急切,鲁莽,不知轻重,从未有过地,不顾她的意愿。

  但他眉宇间近乎痛楚的焦灼,鬓角刺目的雪发让她说不出地怜惜,身体渐渐柔软,接纳并包容了他。

  暮春澄静的阳光升起,投在窗外玉琢雪堆的梨树上,清极至艳,莹润流光,恰如女子宝石闪耀的肌肤。

  风过处枝叶摇曳,落花漫天,阿诺拥吻着心爱的女郎,不知疲倦,仿佛要找回失去她时,那无数个绝望思念的午夜,和虚空麻木的清晨。

  你是急流,山里的小河,在崎岖的路上,不,你是予我幸福,自由和力量的大海,让我这一尾干涸多年的鲸,在你丰饶宽广的怀抱,恣意游曳。

  时光就此停驻,天地刹那明媚。终于,阿诺端起案几玉杯,为爱侣喂水:“容容,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不来找我?”

  女子缩进他的怀里,仿若重回那恶梦般的场景,晕红的脸颊瞬间苍白:“我生下小鱼二十天,易望和崔氏来到简园,通报你战死的消息。”

  砰的一声大响,瓷杯摔在地上,阿诺如被炮烙般跳起,赤足踩上碎片,他也毫无察觉,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苏容若心知有异,继续道:“他们将半面玉佩,一副我的小像,还有你未完的书信给我,我将它们埋在了沉香树下。”

  难怪他们说这些东西在混乱中被清扫出去,而我,竟然,从未怀疑。

  阿诺握紧双拳,脸色漆黑如夜,透过爱侣惨淡的眼神,似乎看到她孤魂野鬼一般,在简园游荡悲哭。

  疼惜,耻辱,连带几年生不如死的痛苦,齐齐涌上心头,极恨狂怒,却被她清如秋波的眼神一望,戛然而止。

  “我们能活着相见,便是天大的福报,其中蹊跷,总归查得出来。”苏容若眼见阿诺脸色骤变,怕他冲动之下伤害他人,连忙出言开解。

  是的,过去了,所有深入骨髓的惨痛,所有饮鸩止渴的绝望,所有心被掏空的失落空虚,都已经过去,我的爱,她回来了。

  男子沉默地将爱妻搂进怀里,依偎片刻,为她穿戴整齐,问:“小鱼可也来了?”

  得到肯定答案后,梳洗,出门,眼见馆驿防守森严,对守在室外的纳什下令:“监视谢东亭,密审王奕和夷川。”

  沉吟片刻,叫过依旧笔直立在原地的承风,吩咐:“封锁靖王府出入消息,向齐官人要苏青案的卷宗。”

  这些年他权柄在握,威仪越重,两个大侍卫见他目光沉沉,语意森森,不敢有一丝怠慢,立即应声而去。

  西头亭亭松柏下,昭明正与太子陪着小鱼捉迷藏,见阿诺出现,抱起童子行来,介绍:“小鱼,这是你阿爹,快叫阿爹。”

  阿诺目光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已的缩小版,眼眶慢慢泛红,小鱼却转动着清灵灵的大眼,笑:“我阿爹好威风的,才不会哭呢。”

  苏容若出得门来,将儿子从昭明手里递到阿诺怀中,柔声道:“我们一路闯关,便是来见阿爹的,不信,去将盔甲拿来试试。”

  小鱼自从得到靖王盔甲,如获至宝,晚上睡觉都抱着,此时经阿娘确证,乖乖地环上阿诺脖子,奶声奶气地安慰:“阿爹别哭,我和阿娘都来了。”

  阿诺闻言悲欣交加,双臂一张,将母子俩一起抱进怀里,热泪涌流,嘴唇不停地颤抖,心内千恩万谢:侥天之幸,他们还活着。

  太子看他一家重逢,也忍不住眼眶发热,喉中哽咽,过得良久,才和兄长见过,心中大石终于落地:他原来,还是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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