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请君入瓮 2

  “小可,那个,忽觉内急,要到林间方便一下。”孙三立不回答问题,几分尴尬地勒住缰绳,调转马头。

  西晋王挥一挥大手,打趣:“这是不想让我等看到你的白嫩屁股,不然,路边解决算球了。”

  他的戏谑引得众将哈哈大笑,笑声未毕,便被奔出数十米外的孙三立高声打断:“西晋王,小爷忘记通告了,靖王殿下说,此乃绝佳布阵处。”

  赫连十三?西晋王大惊之下,习惯性地伸手取箭,一摸却摸了个空,原来临行邵掌柜说只需与陵墓护卫近身肉搏,弓箭易成拖累,被留在了王帐。

  狗日的骗子,本王要将你们碎尸万段。西晋王眼看孙三立溜烟跑远,恼恨片刻,和秦琛商议,一路食宿全由对方安排,不曾准备干粮,当务之急是先填饱肚子。

  随及令队伍原地休整,下河饮水,然后寻着炊烟行去,离村庄还有两里远,便见屋顶墙角全有军士严阵以待,弓弩开弦,枪戟林立。

  己方人饥马乏,敌军却守株待兔,于是往西突围,哪料经过芦苇荡时,淤泥深达数尺,好不容易将陷于其中的将士救出,只得再次返程东去。

  几番折腾,原本高昂的士气不免低沉,西晋王心知不能再拖,拨出长剑,一马当先:“跟本王杀进村寨,美酒佳肴随便吃。”

  浩浩荡荡的队伍奔至村头,白羽铁矢如雨而至,一时间,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轮流射杀后,雄浑嘹亮的号角响起,埋伏良久,跃跃难捺的靖王轻骑队,纵马扬戈,擎起青色飞龙帅旗,从三方合围而来。

  偃月队仓促组阵,顽强反击,天下闻名的两军相遇,战鼓一阵紧过一阵,喊杀声,痛呼声,与金铁的撞击声交织,震耳欲聋,撕裂长空。

  鲜血飞溅,杀气纵横,刀剑甲胄的森森寒光,似乎将夏日午后的艳阳,也冻得凝结。

  偃月队的将士早已饥饿难耐,军心散涣,纵拼死抵抗,终究体力不支,或倒于马踏刀剑之下,或在慌乱窜逃中,摔进不远处的急流。

  西晋王见大势已去,率亲卫奔逃,东冲西突,好容易杀到一处平地,忽觉眼前雪亮,却是精铁箭镞的锋棱,被阳光映出一片白光。

  他眯了眯眼,发现数百箭矢瞄准了自己,低沉温厚的男音在说:“九叔,你若降,陛下在素泉为你接风。”

  年轻的男子黑盔白羽,按缰佩剑,挺拔傲岸地立于剑拔弩张的将士前,刀斧刻出的脸上,绿目熠熠,煌煌威严。

  崽子不是在千里之外抱娘们么?竟亲自来了?西晋王抹去脸上血迹,破口怒骂:“赫连迦耶,卵蛋未长的黄口小儿,要老子服他,门也没有。”

  “明君者,励精图治,知人善任,监督臣下各守其位,各忠其职,与卵蛋有何关系?”靖王没有情绪地淡声答复。

  瞧他一本正经地撇开卵蛋和明君的关系,混在队伍里的孙三立很觉滑稽,但敌我森寒如冰的对峙,生生将他的笑意逼将回去。

  西晋王语塞,靖王以亲情相劝:“陛下圣德,恕你与四叔举兵叛乱之罪,赐西北道最好马场五十里,你可和十兄一样,在草原纵马猎射,颐养天年。”

  “呸,亚特雄鹰,死也不在牛马前称臣,赫连迦尧,你这数典忘祖的怪物,甘当汉人看门狗,今后有何面目到地下去见列祖列宗?”西晋王脸上青筋凸绽,愤怒呵责。

  靖王语音凌厉地质问:“再凶猛的虎狼也不过畜牲,生而为人,无视仁爱礼仪,只懂弱肉强食,岂非与禽兽无异?你等毁去阿公呕心沥血创建的太平盛世,可有面目去见他?”

  他与我华夏士子,虽非族类,信念却同,和西晋王虽为血亲,却有云泥之别。

  孙三立凝视着那岳峙渊停的身影,端坐墨黑战马之上,逆着日光,有如天神一般,终于忍不住地拍掌叫好。

  “废话少说,老子死也不降,今日既然落在你的手里,等我吃饱喝足,与你对决赌命。”西晋王理论不过,唯须发皆张地一味叫嚣。

  靖王这次的答复,只冷冷的但随所愿几字。

  次日巳时起,两叔侄开始单打独斗,刀剑骑射,西晋王尽皆败北,拔剑自刎,死前如约令下属全体投降。

  黄昏残阳如血,孙三立坐在半坡,眼看着草地和河面的残肢断尸,有气无力的降卒伤兵,不觉自豪,唯说不出的黯然伤感。

  让胡赫朗头痛不已的偃月骑兵,竟在两日内烟消云散,他们过往的辉煌战绩,建立在数不清的尸骸之上,如今他们的鲜血,却成为靖王的又一传奇。

  他将名垂青史,光照古今,这些尸骨却将变成一个数字,活在父母妻儿的悲伤和怀想。

  行到靖王前,请教:“竟秀山离素泉千余里,殿下何以熟悉此处地形?”靖王答道:“当年我去勾维,经行过此处。”

  孙三立吃得一惊:我曾用心跑过数天还些许迷糊,他经行一次便记得如此清楚,难怪都说他乃统军天才,便这本事,我也难以望其项背。

  靖王转身命人打扫战场,并厚葬西晋王,沉凝的眸子,似望透连绵群山,看到千里外正等待他的那个窈窕身影。

  等应付完承肃两王,我与容容便不再分离,彼时,诸多男子,亦可归家与父母妻儿团聚,安享天伦。

  微风拂过他的征袍,将他的思念,送到正依亭凭栏的女子眉间,她脉脉的眼波,正注视着一湖华盛。

  苏原带着小鱼在湖里戏水,稍远处半池花蕊,卷舒开合,莲叶田田,荷香渺眇,为炎热夏日平添几分清爽。

  然而,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致,却被宫城外隐隐的吵闹声破坏。

  那里每日都聚集了不少人,王淑仪的粉丝说靖王为美色逼死了王妃,要向皇帝讨说法,证据是王氏曾抱着儿子在宫外跪求。

  长乐公主的拥趸坚信她才是靖王的发妻,不然她的儿子怎和靖王长得如此相似?王氏子弟也出面为她辩护?

  两拨人在宫门外指手划脚,唾沫横飞,吵得不亦乐乎,年少的皇帝在远处观战后啼笑皆非,认为有辱斯文,要强行清场,却被苏容若阻拦。

  她来自现代,不想防民之口胜于防川,何况外界的赞誉讥毁,并不影响她的心情,商量结果,派侍卫乔装混迹其中,以防骚乱升级引发伤亡。

  早在她与阿诺阿禧定下计划,王奕便将家族在几州的管事集合,通告王淑仪因产褥症性命危急,让他们约束好下人,不得闹事。

  随后先将王氏的仓库清空,待王淑仪死后再放火焚烧,造出声势以迷惑西晋王,为孙三立的行动做铺垫。

  数个潜入长乐宫复仇的死士,或为承风所擒,或被王奕骂回,靖王和苏容若声誉受损,王琅等在朝堂效力的知情人心怀歉意,对他们更加忠诚。

  苏子越却将他们的恋情编成折子,戏词写得缠绵悱恻,如泣如诉,收获无数粉丝的眼泪,很多人信了,而有的,则觉得这是朝庭为他们正名的把戏。

  苏容若正暗笑堂兄的书生意气,便见一位姿态秀雅,青衫翩翩的男子远远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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