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空投人?守城的将领怀疑是自己杀得头昏眼花出现幻觉,周围的兵卒,也似乎懵住了。
便在此时,银色铠甲,眼神执狂的男子从天而降,一刀戳进守将前胸,随及抽出,鲜红的体液,随着雪亮的刀锋汩汩而下。
苏子安没有看跄踉倒地的敌人,转身迎向其他的士兵,俊秀狰狞的脸庞满是血迹,随手抹去,心中快意而忧伤。
玉儿,世易时移,连你阿爹也将你背叛,唯我还在坚守,你在天之灵,定要佑我辅助承王一统天下,让那些辱你害你的贱民,永无翻身之日。
杀戮持续,惨烈而疯狂,不知过去多久,轰轰几声巨响,城墙一角坍塌,承王大军潮水般地涌入。
与此同时,徐万里率军五万,兵戈直指南雅京都,南雅王仓促应战,但不到千里之地,怎敌靖王亲手打造的虎狼之师。
不过两个时辰,城破投降。史记:贞元初年十二月十六,偏安一隅三百年的南雅国,灭。
残阳如血,南雅王城陷落七日,仍然弥漫着难闻的腥臭味,虽然墙下的尸体已被清理,长街上除去痛苦呻吟的伤兵,人烟罕见。
数十匹骏马从城外飞驰而来,速度不减地直奔王宫,当先的妇人绯色劲装,脸色阴沉,却是接到消息急奔而来的崔氏。
“夫人怎地来了?”她才进王宫,徐万里便在亲卫的簇拥下疾步行来,精冑铁甲,笑容中带着隐隐的讨好和不安。
崔氏瞳仁收缩,目光盯在丈夫硝烟未散的脸上,针尖般锋利,恨不得在上面扎出两个窟窿。
徐萱因被靖王一纸休书遣回,情绪崩溃,整日啼哭,当娘的只好放下家务,带爱女到寺庙去修养净心。
离家时恰逢前朝兵部司马赵邦达来访,她不以为意,洛京沦陷,对肃王不满的官员士绅纷纷逃散,大多投向靖承两王,也有一些来到南境。
没料丈夫认识此人后开始变化,先在秋猎时林中借宿,见猎户的女儿貌美便起了色心,那女子亦仰慕他的威势,干柴烈火,当晚就滚了床榻。
徐万里怕她知晓,重金在府外购得庭院,将情妇金丝鸟一般养着,得空便去厮混。
但军中不少将士承过崔正父女的恩情,崔氏很快得知消息,恨几欲狂,派人详查,那女子竟是赵邦达在青楼买来的雏妓。
原来姓赵的是带着目的而来,当年徐万里感恩崔正的提携之恩,发誓终身不纳妾,二十年的夫妻恩爱,抵不住一具娇美胴体的诱惑。
崔氏以为凭着阿爹的恩荫,和自己高于平常妇人的胆识,能一生一世地网住丈夫,可是,她大错特错了。
等闲识得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忽然忆起苏容若当年读给女儿的诗,她在婚前就坚持签下和离书,原是早将世态人情都看透。
玲珑剔透的女子竟是云国长公主,谢东亭对崔并未隐瞒,说他设计了徐萱,徐萱被休是她最好的出路,靖王和长乐不曾报复,已算仁至义尽。
崔氏按捺着性子,一边派人调查赵邦达,一边等着丈夫来解释,谁知调查未有结果,等来了丈夫带领大军,与承王兵分两路灭去南雅的消息。
日夜兼程地打马前来,压下心中恼怒,示意亲卫退下,坐在宫殿玉石阶梯,淡淡责问:“如此重大之事,将军为何事先不与我商量?”
“夫人不是想要徐氏站在天阙高处么?萱儿既然被靖王休回,我们也不妨另找门道,承王答应封我为新朝太尉,我这一生,算得上出将入相了。”徐万里以为妻子在恼他自作主张,温言答复。
他于治军颇有心得,官场进退却多听崔氏,唯这次没有征求她的意思,赵司马说得对:机会稍纵即逝,承肃两王联手对敌,岂有守不住半壁江山之理?
男子汉大丈夫,宁为鸡头不作牛尾,太尉之职,两人之下,万人之上,此生轰轰烈烈,他娘的值得。
崔氏看男人与她并肩坐下,却小心翼翼地保持半个拳头的距离,血冲头顶,心下冰冷:老房子着火,不仅身体背叛,心也跟着远离。
再看他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暗中冷笑:想必是年轻鲜活的女体激发起了他的狂放豪情,真以为自己力可举鼎,手可补天。
真以为他数年占据两州军政要职,仅凭几本兵书和一身腱子肉,我父女扶起你徐氏,你却不守誓言,那便怪不得我就此撒手。
嘲讽,酸楚,嫉妒,不甘,各种情绪从心里流过,慢慢摇头:“承王不比靖王,他逆天理,招人怨,暴政,历来不会长久。”
徐万里心中咯噔一下,崔氏自幼长在宫闱,见识不俗,他倒戈承王不曾提前与她商量,也因下意识怕她反对,如今听她所言,些许后怕,嘴上却哂笑道:“肃王一个均田制,收买了大半人心。”
崔氏见他眼光闪烁,毫无从前的耿介和坦荡,夕阳洒在宫城,绚丽如锦却寒如严冬:“能被收买的,岂能定天下?别的休提,只说,若是靖王来剿,承王可否抵挡?”
“承王与惠安帝有约,但凡靖王发兵,双方互相牵制。”徐万里脸上腮肉不易察觉地抖动,前月凭一时血勇作下决定,此时却觉后背飕飕凉意。
靖王的势力东西已成一线,若将两王切断,各个击破并非难事。更何况,当年靖王南国练兵,军中不少他的狂热崇拜者,眼下迫于形势跟随承王,但若靖王亲来?
“夫人可有妙计?”忐忑不安的心绪一起,伸臂去揽美妇肩头,却被对方一把拂开:“先将南雅王族秘密安置,好生对待,以防变故,承王那边你先应付,且观他如何行事。”
徐万里点头应诺,几分迟疑地问:“承王欲以丽迪为都,你要不?先去和谢任几家望族,说道说道?”
崔氏手掌悄然成拳,尖利的指甲掐进掌心,大脑却更加冷静:我快马加鞭几百里追来,从前必会体恤我奔波辛苦,如今却急不可待地,派我为他的新主子效力。
故人之心,到底变了。悲哀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冷声拒绝:“此乃承王的文臣之责,你我还是少揽为妙。”
不等对方答话,问:“棣儿在何处?我要见他。”不能为女儿谋到幸福,儿子不能再被毁了前程。
“夫人。”瞧正妻起身欲走,男子脱口而出,触及对方清冷眼神,脸上涌起不自然的潮红,奚奚艾艾:“我,我。”
他终于要坦白了,崔氏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与自己同床共枕二十余年的男人:“何事?”
徐万里神情尴尬,沉默几息,终于吞吞吐吐地将与那猎女苟且之事说完,最后道:“夫人,对不住,我,喝多了。”
所有的背诺违约都有无数的理由,且看你与她,还有多少好日子。崔氏脸上并无多余的情绪,也不告诉他那女子的真实来历,只冷声道:“你既占了人家的身子,便抬进府来吧。”
转身走向宫门,长长的身影拉在地面,孤独却稳健:时光漫漫,昔日同伴渐走渐远,如今连丈夫也终成陌路,但,那又如何?
从九岁被父亲送往洛京为质,她便知晓,这一生只有自己,其余的,全是缘到便聚,缘尽便散。
身后亲卫跟上,留下男子不可置信地发呆:如此顺利就过了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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