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句话都不会错

  观众席上人影绰绰,巧妙的采光设计,让林恩只能逆着光看过去,无法分辨清楚那些人的面容。

  很显然,这是故意的,毕竟只要拉上背面的窗帘,并点燃墙上的灯,这个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但他们没有这样做。

  林恩把手按在胸口,但没有急着说出誓言,而是反问道:“这位不知名的先生,我想提醒一点,我是一名修士,或许仅仅用虚空之名起誓不太够?”

  “....”

  那个威严的声音短暂地沉默之后,说道,“我是巫师学院的院长阿尔芒·罗斯曼。那你对诸神起誓。”

  短暂又无形的交锋结束了,林恩获得了第一场胜利。

  很显然,这位院长抢先开口,就是要在气势上压制受审的修士,而林恩自然可以轻易洞察对手的思路,所以他绝不会言听计从。

  “以诸神之名,我之所言字字属实,如若不然,永堕炼狱。”

  林恩随口背出了教廷的标准誓言,尽管他其实缺乏信仰。

  罗斯曼的手边有一张草纸,他可能进行过简单的思考,顺便记录下来了审问策略。

  “首先请回答,你为什么要将一把庞克9型转轮手枪带进学城?”

  “因为相比于更低的型号,庞克9型的精准度足够高。”

  “噗。”

  不知道谁轻轻笑了一声。

  罗斯曼用木槌在桌上狠狠地敲了两下:“严肃!”

  “我相当严肃,院长先生,如果只为了爽快,我会选择舵手1型,它的威力足够大。”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把危险武器带入学城!这是严重违反了安全管理条例。”罗斯曼压抑着怒火说道。

  林恩独自坐在其实是台下的台上,依然保持着淡定的模样回答:“抱歉,我并不清楚这一点,携带武器是习惯,为了....防身。”

  罗斯曼说道:“学城里是安全的,你不需要利用一把枪来防身。”

  “那么请问我为什么会遭遇袭击呢?”林恩反问道。

  这个逻辑是他从禁卫军队长口中学来的,用结果证明动机的合理性。

  罗斯曼已经恢复了冷静,他毕竟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掌管巫师学院的院长。

  他居高临下地说道:“是否构成袭击,这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第二个问题,根据我们的问询,学院安排导师之后,你并没有及时去拜访,为什么?”

  林恩已经确定这位院长的敌意,因为前两个问题都挖了坑,就是想让自己陷入道德上的不利境地。

  于是他回答道:“我没有收到联络。”

  “三阶巫师海姆森将一封信送到了教堂,并让你于第二天去拜访他,学院的义工可以证实这一点,他的确把信送到了。”罗斯曼说道。

  “收信的人不是我,是教堂的清洁女工。”林恩回答道,“那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在图书馆通宵看书。另外,院长先生,就算我没有按照约定赴约,也不是我的导师出手袭击我的理由吧?”

  “我说了。”

  罗斯曼沉声说道,“是否构成袭击,这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请回答第三個问题....”

  ....

  报告厅的另外一侧,一个单独的茶水间里,格林伯格靠在椅子上,阿兰正在边上帮他泡那种异香扑鼻的草药茶。

  “哈哈哈,这小子。”

  格林伯格可以肆无忌惮的笑,反正这里没有别人,“你应该向他学学,这或许对你有用。”

  阿兰懵懂地问道:“学什么?格斗吗?”

  “学说话。”

  格林伯格脸上的笑容还没消失,但是白眼已经翻起来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真是生错了人家。”

  阿兰撇了撇嘴:“那也不是我可以选择的。可是老师,学说话是什么意思?”

  格林伯格收敛笑意,严肃地说道:“语言是门艺术,特别是它夹杂了政治以后。很多时候,你甚至可以做错事,但绝不能说错话。

  罗斯曼这小子好像真的很生气,他的所有问题在试图将你的小朋友压到道德上的低地,如果用在审讯里倒是没问题,可这是听证,我觉得有些过于严苛。

  算了,这不重要。关键是那个小修士,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反击,精髓在于,不顺着对手的思路走,并且不断强调对自己有利的现实。就和那些作家一样,永远都在叛逆,顺便夹带私货。”

  阿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或许他在斗争方面没有天赋,但他很擅于学习。

  “那老师,您会帮他吗?”

  “不。”

  格林伯格摇了摇头,“他不需要我的帮助,。”

  .....

  罗斯曼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已经尽力了,但没能抓住那个年轻人的任何破绽。

  作为一名很有成就的四阶巫师,他在外人面前的形象永远都是光辉而伟大的,可他有个人人都知道的、不算缺点的缺点,就是护短。

  所以他对林恩展现出的敌意也没有让旁听的委员会成员感到意外。

  没错,维金斯在本该友好的巫术交流上出手偷袭,随后海姆森更是起了杀心,就算事实如此,罗斯曼的第一反应也是维护有所成就的两名巫师,而不是一个刚进入学院的修士。

  双方的地位完全不对等,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巫师学院院长,四阶巫师,一个是身处北方的教廷修士,巫师学徒。

  在这样的条件下,但凡林恩说错一句话,可能就要坠落深渊,可他一句话都没说错。

  相反,罗斯曼被逼得很难受,从客观角度来讲,他甚至好像在无理取闹。

  “问询结束,请听证团讨论。”他只能不甘心地这么说道。

  观众席上的委员会,还有几个来自学城高层的旁听任务没有讨论。

  他们知道是谁开启了这场听证,只要林恩没有在询问时犯错,那么就不可能判定他有罪。

  于是,几分钟后,结果出来了。

  林恩·弗拉斯卡在庆典上开枪是出于完全的自卫需求,正当且合理,无罪。

  林恩·弗拉斯卡携带违禁品进入学城,按照第十三版安全管理条例之规定,进行当面警告,禁止使用巫师学院一切设施设备,期限三个月。

  林恩·弗拉斯卡未按照规定及时拜访导师,按照第八版教学管理条例之规定,当面向导师海姆森·贝尔曼诚恳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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