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金吾卫大将军,是裴旻,历史上关于他的生平记载非常少,但并不影响其在后世声名昭著。
没错,就是那个与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并称唐代三绝的剑舞裴旻。
剑舞就是剑器舞,是大唐的一种乐舞形式,属于散乐百戏的一种套路杂技,虽说是杂技,但我们要知道,古代玩杂技的,可都是非常专业的。
如果玩到第一,那一定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了。
到底剑舞第一人,是裴旻还是公孙大娘,众说纷纭,裴旻是后来的唐文宗盖章认定的,公孙大娘是民间认定的,可以说并列第一吧。
毕竟裴旻出身河东裴,肯定是被贵族所认可的。
要人?让我去要人?没门!
眼下的裴旻,还在皇城的金吾卫衙坐班,虽说青龙寺近来戍卫的是他的左金吾,但是今天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别找我,上报大理寺吧,”裴旻训斥了那名禀报的卫士几句,就想撇责任。
金吾卫,掌宫外及京师盗贼、水火,考按疑事,失火确实是在其职责范围,可是我已经救火了啊?那么接下来调查是谁纵火,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一般出了事情,都是这样,各级衙门都想撇清楚关系,除非是那种能立功捞好处的,才会抢破头。
青龙寺着火,明摆着跟立功没什么关系,万年县衙的冯用之,奏报京兆尹裴耀卿之后,后者直接一封奏报递送入宫:事大,请中书门下定夺。
都特么是不粘锅,我是京兆尹,可京兆府也不是只有长安万年两个县,这里毕竟是长安,天子脚下,着火虽然是屁点大的事,但发生的时间和地点不太好,牵扯的人也不对劲,所以我不管。
于是,由大理寺牵头,鸿胪寺辅案的一支调查队成立了,左右金吾卫各调遣一百人,万年县出捕手、不良人各五十,以供驱驰。
郭淑母女已经被带回了隋王府,安顿在了早已装饰一新,属于这座宅子女主人的岚方院。
杨绛带着十多名侍女,前往照顾,王大娘也正在被医师诊治,查看其除了外伤之外,身体有无其它损伤。
五个仆人,死了两个,一个是被烧死,一個是混乱之中被打死,剩下仨身上也都有点伤,都是为了保护郭淑母女。
“娘子忍着点,上药不疼的,”一名侍女正在为郭淑擦伤的部位抹药。
而郭淑压根就没有觉得疼,只是一夜煎熬,整个人过于疲惫,哪哪都觉得不舒服。
“刚才的一行人里,哪位是殿下?”郭淑的目光看向杨绛,小声问道。
因为很显然,眼前这个漂亮女人在王府的地位,应是最高的,而李琩他们一行人本就是便装打扮,谁是老大,郭淑心里有个大致的判断,但毕竟不能确定。
杨绛笑道:“娘子应该有这个眼力的,自然是着红袍者为殿下。”
果然是他!郭淑嘴角微翘,对李琩这位未来的郎君观感极好,留下了一个非常值得回忆的第一印象。
杨绛见状,忍不住在一旁笑道:
“娘子若是想见殿下,妾身去通禀一声。”
“不不不,不着急,”郭淑赶忙摆手,她现在这副样子,异常狼狈,蓬头垢面,衣衫凌乱。
被带回王府的时候,身上裹了布帛遮掩,她还特意捂住了脑袋,就是怕被隋王看到。
女孩子嘛,肯定希望将自己最好看的一面,展现在心上人面前。
“姐姐在府内是何名分?”郭淑礼貌问道。
杨绛微笑道:“王孺人,曾是媵女。”
郭淑一愣,顿时醒悟到对方出身弘农杨氏,是那位今年来话题最热的杨太真的陪嫁女。
“原来是娘子当面,”郭淑朝一旁的侍女摆了摆手,然后跪坐榻上,以坐姿朝着杨绛行了一个万福礼。
“别别,使不得的,”杨绛赶忙上前:“您即将是王妃了,是宅中主母,该行礼的是妾身才对。”
郭淑笑道:“今后是今后,但现在还不是啊,姐姐应是长我几岁,见礼是应该的。”
她对咸宜不客气,对杨绛却是客客气气的,因为她知道,咸宜不会真生她的气,因为她是嫂子。
但眼前这个女人,说不得便是今后自己在王府,最应该注意的一个人。
她的阿娘王氏,在家中便是说一不二,阿爷的妾室都被压的服服帖帖,郭淑自然是被母亲教导过的。
杨绛此刻的心里,也有一种对方人小鬼大的感觉,别看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清秀脸庞,听说在延兴客栈都杀人了。
“娘子身体只是些许瘀伤,今晚好好歇息,明日沐浴之后,再上药,不几天就会好的,”杨绛柔声安抚道。
郭淑微笑点头,脸颊上一对梨窝,衬托的那张脸庞更为清纯,怎么看,都是一个知书达理的柔弱小娘子。
但是她的爹,可是叫郭子仪。
.......
当天晚上,隋王宅外有人求见。
来人身穿深绿色官服,可知是个六品,腰上挂着一枚铜鱼符,未配鱼袋,可见出自军府。
六品无鱼符,那么此人佩戴,自然是临时调兵用的。
唐律规定:差兵十人以上,并须铜鱼,敕书勘同,始合差发。
这个人今年五十六岁,跟李隆基岁数一样,虽在左金吾任职,但平时的主业,是给人写碑文,还有墓志铭。
管家张井将此人连同身后的十名左金吾引入宅内,在前堂安坐,随后便去请示李琩。
“叨扰殿下,务望海涵,身兼公事,事非得已,”来人朝着进门的李琩微笑行礼。
李琩哈哈一笑,上前与对方的臂膀抓在一起,道:
“竟是太湖鱼精当面,你可是还欠我一顿酒呢。”
此人正是当世书法大家,被后世称为草圣的张旭,如今任职左金吾长史,从六品。
张旭笑道:“前些日子家中有事,以至不能恭贺殿下乔迁,等公事办完,自该弥补。”
他也属于汝阳王李琎的名士小团体,也是饮中八仙之一,上次没来,是因为家里一个小妾死了,一般家里死人的,是不能去参加别人喜宴的。
“张长史快请坐,许是因青龙寺走水一事而来吧?”李琩请对方坐下之后,他也在对面坐下。
张旭点了点头:“本是小事,奈何被一层层捅至了中书门下,右相令大理寺与鸿胪协同办案,我正好当值,被抽调了。”
在他看来是小事,别人可不会这么认为,尤其是李林甫。
李林甫已经得知,当时身在延兴客栈的住客里面,有未来的隋王妃,恰好最近李琩和太子之间,闹了一场不愉快。
就算是凑巧,李林甫也要把它办成不凑巧,将火往东宫引。
之所以被一步步上报至中书门下,也正是因为那一层层官员看到了这点,不想掺和进来,才一直往上甩。
正常来说,抓几个人顶罪,这事就算完了,根本不应该闹到中书门下。
还是那句话,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可一旦上了秤,一千斤也打不住。
李琩甚至都已经看到结果了,太子这一次想躲也躲不过去。
“你是来找我带回来的那几个人?”李琩问道。
张旭点头道:“王大娘与郭四娘,是官眷,就不必了,那几个家仆,下臣还是要见一见的。”
放火这种事,一般不会往贵族女子身上查,我给她一个火把,让她点,她也点不着,再者说,上面交代了,郭四娘是未来的亲王妃,是宗室成员,卑官不可问话。
卑官可不是低一阶,低三阶那才叫卑官,这次负责此案的太常少卿徐峤从四品上,比正二品的嗣王妃低了六阶。
只有御史台的人,可以越级盘问。
李琩点了点头:“郭家家仆正在我这里养伤,不便被你带走,你要问,就在这问吧。”
“这样最好,”张旭微笑点头,他虽然一心钻研书法,上班完全是浑水摸鱼,但有些人情世故还是要理会的。
你从王府带人走,人家隋王脸面何在?他难道不清楚放火跟郭家一点关系没有吗?
我放火烧我自己?谁能干出这事来?
“武庆,”李琩朝身后道:“你带着金吾卫过去,让郭府仆人配合查案。”
武庆点了点头,朝张旭抬手笑道:
“张长史请。”
“叨扰叨扰,”张旭拱手笑了笑,跟着武庆去了。
李琩仍是原位坐着,沉吟片刻后,朝身旁的王卓道:
“你前段时间说,高将军新纳一小妾?”
王卓弯腰笑道:“是的,小人也是听内侍省的人说的,听说是来自扬州。”
“你去找杨孺人,准备一份厚礼,明日中秋,你亲自送过去,”李琩道。
王卓赶忙点头:“小人明白。”
中秋在唐朝,不算是团圆的节日,而是比较流行赏月风俗,在唐太宗时期便被定为法定节日。
也就是说,那天放假。
谁放假宦官也不会放假,但是李隆基每年的中秋,都会特许高力士等少数几个大监返家过节,也就是说,王卓明天去了,是有机会见到高力士的。
而李琩想知道,高力士对于此事,会不会有什么嘱咐。
因为李林甫很可能要借此事干太子,高力士如果选择保,也许会嘱咐李琩一些什么。
毕竟受害者,是李琩未来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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