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豁!
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梁岳的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声音。
完蛋。
自己拼了这么长的命,到底还是努力努力白努力了吗?
感受着地底气脉的如潮震动,他甚至都已经看见自己被炸上天的场景了。
不过,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如果没有他提醒,众人只会觉得这是大阵开启的正常波动,不会有任何动作,这珍贵的几息时间就要被浪费了。
可是经过他方才的努力,在场之人都已经认识到,地气一旦到达,所有人都要飞上天。
首先,胡得鹿抓住太子逃离,至少这二人的命运就被改变了。
紧接着另一边巨象宝座之上,一直冷眼旁观事态发展的国师李龙禅,终于出手了。
其实如果正阳雷真地炸开,国师固然死不了,也绝对要倒大霉。因为那聚拢地脉的大阵是他勾结工部所建,因此而出事,他必然要受极大牵连。
固然王朝不太能处死这个级别的大能,可他从此在九州也不会再有姓名。
此时眼见大阵启动,他内心肯定也同样焦急。
珠帘掀起,李龙禅不知如何起身,一步就已经来到了半空之中,双掌拈诀,向下一按。
轰!
一股蒙蒙金光自他掌下发出,化作巨印,登时镇压住轰鸣运转的大阵。
“陈素,我镇压此间,你速速移走所有人。”李龙禅的声音再度回荡。
大阵稍一运转,地气疯狂涌来,就像是山洪找到倾泻之处。这时即使打破大阵,也不能阻止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强行压制一切。
而李龙禅刚好能做到。
大地仿佛被金刚浇筑,内里无论有任何暗流涌动,一时都无法爆发出来。
台上的陈素不用他说,双指一抹,场间天地改换,霎时间庆佛原上的所有人好像都来到了一片云外天地。
不过是一个恍惚之间,眼前再出现场景时,所有人就都出现在了不远处的一座矮山上。
阴阳转圜,乾坤变换。
他在转瞬之间,将众人纳入小天地之内,再出来时,已经挪移到千百丈之外。
这般手段震撼了所有人。
只能说不愧是掌玄天师座下弟子!
庆佛原上转眼空荡,只余李龙禅一人当空悬立,身下巨象都已消失,他便再不压制,而是将身猛地向上拔了百丈之高。
刹那间。
被压制的一切狠狠爆发开来。
先是第一声如天雷落地的爆鸣,轰!
继而是第二声、第三声……无数声轰鸣连成一片!
轰轰轰轰轰——
梁岳当日曾经见识过正阳雷爆炸的威力,当时只是凭空炸开,此时地下埋着的正阳雷一起爆发,掀开烟尘无数、雷火漫天,视觉冲击远比当日更强十倍。
数百颗连在一起,更是说不出的震撼。
难怪这东西是守城利器。
而正阳雷的杀伤力又不止是爆炸,炸开之后其内蕴藏的阳火极为澎湃,一颗炸开,方圆十数丈都将为烈火吞噬。
轰轰轰轰轰——
如今数百颗连环爆炸,整片庆佛原都化作滚滚火海,直欲燎天。
那高高的通天塔雏形在爆炸中就已经倒塌崩碎,此刻被大火淹没,再无一丝残留。
爆炸最密集的地方就是那处高台,在外围的人或许还有可能侥幸逃脱,台上的太子绝无一丝幸理。
山坡上的人看见这毁灭的一幕,脸上被阳火之气炽烤得滚烫,内心却是又后怕得冰凉。如果还坐在那里,真不敢想会是什么样的人间惨状。
众人的视线全部汇聚到了前面那给太子一记飞踢的年轻人身上,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感激。
谢谢你。
飞踢侠。
……
烈火未消,梁岳就被叫了过去。
陈素陪着太子立于山坡间,背后那低调的护道者依旧束手沉默。
“还不知阁下姓名?”太子姜洵脸上的肿胀已经平复,只是依稀有些红肿,应该是有皇家灵药涂抹,见到梁岳过来,脸上立刻露出微笑问道。
“卑职梁岳,在御都卫福康坊驻所任职。”梁岳看了一眼陈素,又道:“蒙诛邪司看重,也领个衙门行走之职。”
太子也看了陈素一眼,崇敬道:“原来是陈公培养出来的人,难怪如此勇武。”
陈素笑容不变,淡淡说道:“都是他自己智勇双全,诛邪司也只是选纳人才而已。”
虽然表情没什么波动,可是看向梁岳的眼神却愈发满意。
这一次挽救奠基仪式上的众人,尤其是太子,功比天大。
梁岳懂得把诛邪司放进来,不管陈素需不需要,都会念他几分懂事。
“这一次全靠你救我性命,恩情厚重,不知何以为报,回去一定要上禀父皇,重重地封赏伱。”太子说道,“不过现下可否讲一讲,你是如何发现这番阴谋的?”
“都是卑职分内之事罢了,怎敢与太子邀功?”梁岳先是谦虚了下,才又道:“我也是将多起案件的线索整合在一起,才最终发现了些许端倪。过后我会写好文书,将前因后果悉数上陈。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趁着消息没有传出,赶紧去将凶手捉拿。”
“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太子大喜:“我与你点一队禁卫,速速前去捉拿!”
当即,禁卫军中分出一队快马轻骑,由梁岳一骑当先,赶往龙渊城张家宅邸。
这是他第一次当街纵马,所过之处行人尽皆远远避让,看过去都是有几分惊奇。
众所周知,龙渊三卫的地位都是由外向内越来越高,禁卫是顶端,御都卫是底端。
这怎么还有一队禁卫跟在一名御都卫的马后?
属实是倒反天罡了。
一队轻骑直到宅邸门墙之外,梁岳利落地翻身下马,道:“警戒四周,别让人逃了,我先进去看一眼。”
众禁卫没有因为他是御都卫而看轻,他们绝对听命于眼前之人。不止是因为太子的命令,更是因为他刚刚救了大家的性命。
梁岳直接大踏步闯进张家宅邸,原本还有护卫出来阻拦,可是看到后面那一队刀甲森森的禁卫,到嘴里的呵斥都变成了“差爷里边请”。
一直来到灵堂,就见张夫人依旧跪坐在蒲团上。
“你居然没走。”见她如此安稳,梁岳反而有几分诧异。
张夫人嘴角露出一抹笑,“天大地大,无非孤身一人,走之何用?”
“看来夫人对张会长用情极深。”对方既然没有逃离,梁岳便也坐下,问道:“那又为何痛下杀手?”
起初他也一度怀疑张行楷会不会就是假死逃脱了,可是储物指环那个细节想通之后,就觉得应该不是。
如果尸体是找的替死鬼,何必先给他戴上一个指环再重新摘下?
由此确定张行楷就是被人所害,自然就是张夫人与秦护院下的手。可张夫人对丈夫的态度看起来又是颇为深情,令人有些捉摸不透。
“不是我杀的他。”张夫人摇摇头,“我们的计划只是让他假死,可秦有方却中途下了杀手,我是事后方才得知。”
“果然。”梁岳了然此事,又道:“你们谋划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
“呵。”张夫人又是一笑,“梁都卫,说来可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本是官家女,自幼因罪流落,又蒙人搭救,命途波折,只求一隅栖身罢了。谁救了我,我就替谁做事,从没想过为什么。直到遇到我夫君之后,发现我二人身世相似、心意相通,我才开始会想,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可还没等我想通,他就走了。叫我做这些事的人是因何要做,我从来都不知晓。”
“唉……”梁岳微微叹息一声,向外挥手。
一队禁卫踏进院落,持刀拿人。
“好好交代事情,供出幕后主使,或许还有生的希望。”他只能如此劝道。
虽说此案罪大弥天,可终究没有真的伤亡出现。为了揪出真正的幕后主使,朝廷对张夫人这种棋子网开一面也不是不可能。
可她却只是摇了摇头,笑道:“不可能的。”
梁岳轻轻蹙眉,“你还是要维护背后的势力?”
“梁都卫……”张夫人忽然轻声反问,“你听说过溪山会吗?”
“那是?”梁岳听到这陌生的名字,正想追问。
上一次秦有正就是吐了一个“溪”字出来后,毒发暴毙,莫非他想说的就是这个溪山会?
可正当此时,心头忽然升起一股熟悉的警兆!
就见一簇紫金色火焰不知从何处飞来,骤然亮起,旋即便落在张夫人的身上。
“小心!”梁岳猛地起身想要将她拉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轰——
是与隆盛布庄那次相同的祝融神火,哪怕仅是衣角沾染一丝,也绝没有逃脱的可能。张夫人霎时间便被紫金色的神火吞没。
梁岳只能赶紧缩回手,与周遭禁卫全都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方才还鲜活的人转瞬化作焦骨。
在张行楷的灵堂前,这对鸳鸯终于还是落得了同样的下场。
半空中突然响起陈素的顿喝声:“昔日威风凛凛的火正教,如今怎么连教主都藏头露尾、苟且行事?”
周遭短暂出现了一阵恐怖的真气波动,似乎是两个顶尖大能交手,应该是陈素将对方拉入了小天地之中,以防殃及池鱼。
很快便有哗啦啦声响,一阵血雨当空落下,洒在院落当中。
片刻之后,陈素的身影也在院中出现
“陈公。”梁岳上前招呼道,“你也来啦?”
“你和他们一样叫我师叔就好。”陈素微笑道,而后又说:“我料想可能有此一遭,所以暗中随你前来。只是没想到此人修为不比我逊色太多,这里又是神都闹市,一旦全面斗法,他的祝融火泄露丝毫都可能使百姓伤亡无数。所以我只能略微出手,不敢将他逼上死路。”
“这……”梁岳看看地上洒落的那一片血雨,稍有些错愕。
这还只是略微出手?
陈素身上全无伤势,那自然是对方的血,而且都是带着浓郁灵性的精血,流这么多换成弱些的修行者都死八回了。
那你要使出全力得是什么样子?
“斩掉他半边身子而已,终究不够彻底。”陈素的笑容里满是可惜,看来没有将对方诛杀着实让他很是遗憾。
他的这张笑脸映着地上的血,莫名有种令人发寒的意味。
梁岳这才隐约明白了一丝“笑无常”这三个字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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