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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路墙子岭入边建奴一股,九月二十二日叩边,九月二十九日破墙子岭城,建奴本月十九日在密云城外,九月二十五左右,东路青山口建奴入边,本月十九日在通州扎营,二十五日密云一部至顺义,两股似要汇合,十月十五,兵部收辽镇塘报,塔山、杏山、小凌河等处回报,约有三万建奴马甲往中后所方向去,至二
十五日尚未收到入边消息。”
随军的赞画房典吏细细看完又道,“至十月二十五日,建奴未攻克任何一城池,除蓟镇边口守兵外,未击溃任何一股官军。。”
徐州城外一处客栈的大堂中,庞雨用一支炭笔在地图上标注,暗哨司的密信虽然也颇为模糊,但已经是庞雨至今收到最为详细的敌军情报。
桌面上的地图标注了京师以北的主要关口,墙子岭和青山口都在其中,庞雨已经分别标注,但庞雨没有去过这两个地方,从地图上是完全看不出地形的。
“建奴的兵马构成。”
“西路墙子岭入寇一股三四万之间,几日后东路青山口入边三万上下。”
“就没了?”
“没了,不知是那些鞑子旗分,也不知领兵奴酋是谁。”
“入边一个月还不知道敌方主将,兵部这哨探怎么干的。”庞雨骂完又道,“官军迎战兵马构成。”“兵部将京畿可用兵马分为两部,一部为援督卢都爷所领,有宣大督标七千人,宣府总兵杨国柱五千人,山西总兵虎大威六千人,大同总兵王朴八千至九千人,山西抚标营四千,宣府抚标四千,兵额应是三万五千上下。两个抚标未到,已经到达京师的有督标和三个总兵,卢都爷大约有两万八千兵马。第二部由辽镇来的总监高起潜带领,有候拱极、张鉴、吴永禄、周佑、于永绶各部,皆来自辽镇及山永,总兵额在二三万之间,二十四日前到达通州的应有两万人,兵部另从陕西调
出孙传庭,不知带兵多少前来,山东巡抚驻德州,顺天巡抚驻保定,左良玉部也在征调之列,不知他走到了何处。”
“赞画房可有估算九边军镇的实兵数?”这个赞画房典吏原来是第一司的伍长,应援江浦的时候受伤,先到了兵房,赞画房从兵房划分出来时才转到了赞画房,因为人聪明,识字比较快,很快当上了典
吏,也就是赞画房的副职。
“兵部抄来的条陈看,九边实兵数似比一般军镇为高,家丁在兵额一成至二成之间。”庞雨回忆了一下应天兵马的情况,许自强、程龙等人的家丁不足兵额一成,确实九边要高一些,但从南到北都是家丁制,是军事体制失效后出现的扭曲现状,这
么多年朝廷面临如此强大的军事压力的情况下,竟然没有进行任何有效的改革,也让人颇为唏嘘。”
“总督总监两部是否都是精兵?”“卢都爷所领确为宣大精锐,军中骑兵众多,其中数量最多操练最久的,是大同总兵王朴所部,仅家丁就有一千以上,近年未遭过重大损失;辽镇、山海关所调兵
马多为步兵及火器兵,比不上宣大。”
陈如烈看着地图疑惑的道,“建奴入边一个月都未汇合,正该合兵会剿,官军为何也分两处驻扎,不先围剿一股,等建奴合营就不好打了。”
庞雨也皱眉看着地图,两处清军大营,一在京师东北,一在京师正东,既没能有效威逼京师,也无法隔断京师内外交通,像暗哨司的信使出城之后就一路通畅。这样的孤军悬师入犯,统帅应当尽快汇合兵力,防止被敌人各个击破,两处大营之间并无明军或天险阻挡,而清军似乎并不急于汇合,反而停在原地观望,透露
着一丝诡异,而官兵也不乘机合兵会剿,同样让人迷惑。庞雨手指在地图上指点,“西路建奴九月二十九日破墙子岭,十月十九日还在密云,整整二十天只移动了不到一百里,东路入关稍晚,移动了近四百里到达通州,
但奇怪的是,一个月时间内,两路都没有攻打州县,那他们入边来做什么?”陈如烈转头看着庞雨,“按照以前流寇到江北的历次经验,只要消息一传开,乡间百姓都会往城里逃,钱粮子女都聚在城池之内,建奴行军的速度还远不如流寇,
在野外最多抢到些搬不走的粮食,还不够补充途中损耗,他们是不是在等第三股人马?”“我以为不一定有第三股人马,若是分路入犯,三路不会相差一个月,建奴打了几十年仗,不会这么用兵。”赞画房典吏用炭笔在标识辽镇的位置点了一下,“上一次送回的消息中,说兵部七月收到辽镇塘报,皇太极征调每牛录六十丁在沈阳修路,赞画房认为皇太极不是在修路,是以此为名义集结军队,就是此次入犯的两路。根据收集的不同渠道信息,往年建奴各旗的牛录数在三十左右,最多的是镶白旗三十五个,八旗牛录总数二百五十左右,每牛录二百至三百丁口,真夷丁口总数不过五六万,能打仗的也就是二万至三万之间,如果按每牛录抽六十丁,入关的真夷数量为一万五千,留守辽东的大约一万,他们还需要防备辽镇抄老窝,不会全部调出来,赞画司的意见,没有第三股,若是辽镇军情无误,出现在小凌河、塔山的那三万建奴,真夷应在五千至一万,用意是牵制辽镇兵马,不让辽
镇精锐入关围攻先前两路。”“辽镇他妈有精锐吗?”陈如烈起身把炭笔扔在地图上,“建奴分一半兵力入边,这一半还再分成两部,朝廷几十万边军抽调出来的精锐,连这其中一股分兵都不
敢攻打。既然不是等第三股,难道真的是等议和?”
“但张麻子说京师舆论汹汹,绝无议和何能。”庞雨趴在桌案边缘,“建奴到底什么意图,都说一个明确的意见。”赞画房典吏想了片刻道,“下官觉得,是在休整人马,从沈阳绕道蒙古入边,应有一千里路程,行程一个月上下,人马都要掉膘,在边墙附近调理之后再作战。再
者建奴进来之后京师戒严,他们也不知道京中舆论,没准还在等着议和。”
陈如烈语气肯定的道,“建奴在等与勤王兵马交战,特别是要引出各城的守军,在野外击败之后方便破城劫掠,甚或直接威逼京师。”
庞雨看着陈如烈,“若是勤王军仍不与他们交战呢?”
“就围攻通州,之后转往河间府、天津卫一带,引勤王兵马救援。”
赞画房典吏补充道,“或往南入保定、真定。”庞雨离开桌案,在大堂中走了片刻,客栈似乎已经荒废了不短的时间,柜台上的木板都被人拆走了,窗纸残留无几,到处落满灰尘。徐州是东部的南北枢纽,与
中部的襄阳类似。州城虽然没有被流寇围攻过,但多次遭受威胁,这种城外的客栈很难经营。他闭眼想了片刻后点点头道,“你们说的都有可能,建奴的意图其实很明确,就是千里入犯,绝不会空手而回,现在本官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但入边一月还毫无
所得,那此次入犯很可能不会只有两个月。”
赞画房典吏低声道,“那行军计划是否要改一改?”“既然建奴按兵不动,我们的行军计划就不必那么急,骑兵留驻徐州,辎重司尽快补足粮草,等待亲兵千总部到达建奴目前在京师,往西是宣大,那边他们已经抢过两次,再去的可能甚小,往东是山海关,那里崇祯二年也抢过了,他们得不到足够的钱粮,往北是来路不必说,那只剩下往南一个方向,最可能去的地方,首要还是京师以南保定、河间一带,游骑兵先行前往直隶哨探,一定要确定建奴动向……”庞雨朝着陈如烈指点一下,“游骑兵路遇其他官军,就说是南直隶过来打
探消息的,不能说是来勤王的。”
“大人的意思,是不让兵部知道这里有一支兵马?”“建奴行动诡异,朝廷兵马调度混乱,总督总监两人方略都不一致,我们一支两千人的小兵,不要混入此等乱局之中,咱们打自己的,就等在徐州,看建奴究竟往
哪里去。”
……
京师东华门外的炭神庙,院墙内满地粪便和污秽,十多个宦官蜷缩在炭神殿内的墙壁边。林登万凑在门缝前,偏头观望着外边的情形。
他突然手舞足蹈,赶紧拉开门页,大门吱呀声响,一个人影怀中抱着两个大碗,飞快的跑进院中,门页立刻又关上了。
“找到吃的了。”炭神殿内蜷缩着的宦官纷纷跳起,如饿虎一般扑到院中,那人影把碗往地上一扔,碗里煎饼蒸饼洒了一地,十多个宦官在地上滚作一团,叫骂着互相厮打,抢到
食物的人顾不得起身,趴在地上就开始大嚼,没有抢到的就拉着别人的手臂,非要撕扯下一块饼来。林登万隔得近,手中抓到两个蒸饼,已经跑到了门板后,脸朝着门角的位置,一边喘气一边往嘴里塞蒸饼,腮帮子鼓得老高,还在不停的往里塞。旁边蹲着李屋
,就是刚才偷回食物的那人。他刚进宫那天,就遇到建奴入边,带队的老公把他们往这庙里一关,就再也没回来,他们已经被遗忘在炭神庙里面一个多月,无人来过问,好在炭神庙不缺柴火
,否则多半都冻死了。也没人提供饭食,就靠腿脚利落的出去偷摸,林登万阉割时间还短,腿有点迈不开,一直都没有出去过,这个李屋才十五岁,但已经阉割了七八年了,手脚最是
灵活,出去偷摸最多的就是他。
院中的争夺告一段落,每人多少都分到点,或趴或蹲的狼吞虎咽。
外边突然有人叫嚷,“方才偷吃食那人就跑进这里去了。”
接着嘭嘭的拍门,林登万顾不得那许多,口中不停的咀嚼,要尽快把口中的东西吞下去。
李屋往后退了一步靠在门页上,林登万见状也贴过去,感觉那门板震动得厉害,接着附近的其他宦官也来了几个,一起顶住了门板。外边声音嘈杂,好像人越来越多,一个尖利的声音特别刺耳,“还道是哪家的狗奴婢,御马监的饭食你们也敢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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