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村的祠堂映入眼帘,深棕的木门上,留着古怪的黑色痕迹,像干涸的血,门口两边长满了杂草,似是无人清理,台阶上有脚印,其他地方积了厚厚一层灰,证明人们很少过来上香拜神,这是祠堂,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无论怎么样都不该如此懈怠才对。
祠堂内传来若有若无的刺鼻血腥味,里面还有若有若无的啼哭声。
陈易皱起眉,那像是孩子的哭泣。
二人正要推门进去时,一个上了年纪的,柱拐杖的老头叫住了他们。
那老头看起来是这里的村长,急匆匆地从一间木制大楼房里走出来,陈易看到,很多个脑袋都伸到了窗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官服锦衣卫。
“西厂千户陈易,奉旨查案。”
陈易出事腰牌道。
老头愁容满面,但还是挤出笑来,
“两位官爷是来查什么案啊?”
“查鬼怪作祟。”
老头瞬间垮了脸,心惊肉跳地摆手道:
“没这玩意、没这玩意,我们村里人朴实,身正不怕影子斜,哪有什么鬼怪。”
“那开个门,让我们进去看看。”
陈易径直道。
“官爷,外村人都不得进祠堂。”
“我们奉了圣旨。”
老头闻言面色一僵,厉色道:
“不是我不提醒你们,开了门,里面的东西你们担不住!谁都担不住!只有林神仙来了,这事才好办,不然谁都办不了!”
情急之下,老头都不喊官爷了,而是提高的嗓音,他面黄肌瘦,怒起来颇有几分凶相。
陈易垂眸而去,淡淡道:
“你胆敢拦圣旨?”
扑通!
瞬间,老头双膝往地上狠狠一凿,竟跪了下来,那衰老的五官拧在一起,凄惨地求道:
“官爷,回去吧!我求求你别害了我们,别害了这全村的人!
进去之后,你们就算有命,我们这一村人还要在这儿住。哪个人想平白无故家里没几条命啊!官爷,请回吧,别害了我们,我们村里筹点米粮银子,就算是给官爷孝敬了!”
他一边跪地,那农民灰黑的脑门还使劲地往地上磕,直到磕得头破血流,地上出现一抹血迹。
闵宁皱起眉头,到底是怎样的妖魔,竟使这一村子的人如此恐惧,连圣旨都敢忤逆。
这时,一群道人被一個村民领着,正有说有笑地缓步上前。
那轻松愉快的氛围,跟四周的阴冷肃杀简直是天地之隔。
道人们衣衫整洁,各个腰挎桃木剑或金钱钱,比起沿途那茅草木屋,活像一群游戏人间的仙人。
领头那村民一看见村长,就大声喊道:
“村长,我带了一群神仙来了!”
整跪着磕头的老村长僵在原地,面上的表情一动不动。
一群道人排众而出,为首的那位年轻道士头束老君冠,颇有几分谪仙人的意味,而在这群道士之中,陈易敏锐地看到了一个熟人。
殷惟郢。
她今日身着一身蓝白相间的道袍,身旁的女冠热情地与之谈论道法,她时不时点头,时不时轻笑,那即不疏远又不亲近的模样好不动人心弦。
那个村民赶忙扶起了老村长,后者扑通一下又跪了下去,大喊道:
“狗东西,你是要害死我们啊!”
声嘶力竭的叫喊让场上的道士们为之一惊,而在不远处的大楼房内,躲在一起的村民们也是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老村长,这可是群神仙,上清道来的神仙!”
那个村民急吼吼道。
听到“上清道”三个字眼,老村长的面色才微微发生了改变,这京里京外,谁没听过上清道的大名,或许这一次,真的能根除这祠堂里的祸患。
老村长的面上露出一抹希望,大楼房里的村民们也个个出了里屋,几十口人闹哄哄地挤在一块,好奇地打量那群抢眼的道人,发出“神仙”“真的是神仙”之类的喊声。
老村长当即就小跑地来到上清道的领头道士面前,小心翼翼地赔罪道歉:
“老眼昏花,冲撞了真人,还请多多包涵……”
“不敢不敢,贫道法号玄真,贫道等人修道不过三十载,称不上真人,贫道见这祠堂阴煞重重,奉尊师之命特来斩妖除魔。”
那年轻道士玄真谦逊道。
老村长等人围着后来的道士们问东问西,不一会就要献上酒水食物,好不殷勤,最早到的陈易和闵宁反而被晾在了一边。
看见那些人的模样,闵宁直皱眉头,却见陈易没什么反应。
“你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人之常情。”
陈易随意道。
道士们之中,殷惟郢率先发现陈易二人的存在,女冠黛眉紧蹙,暗道水逆,正准备转过头去。
没曾想,那惹人嫌的陈易竟朝她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
殷惟郢平息心湖,看了看周遭的道友,又看了看陈易,计上心头,故意问道:
“老村长,这两位是……”
老村长一愣,而后转过身,连忙赔笑道:
“朝廷派来的官爷,奉旨调查祠堂里面的妖魔。”
上清道的道士们一听,先是疑惑,而后为首的道士玄真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几分笑意。
玄真朝陈易二人诚恳道:
“两位官人请回吧,这里阴煞之气颇重,二位官人虽然是武林高手,却不擅长对付妖魔鬼怪。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留在这里,恐怕是个拖累。”
玄真的话语真诚,可一旁的一些上清道道士却暗暗好笑,派两个武林高手过来斩妖除魔,简直是狗拿耗子。
陈易正准备开口回答,不曾想,殷惟郢却先道:
“玄真道友说笑了,我倒觉得这两位官人胸有成竹,必然有所依仗,特别是那位高大些的官人,不仅是武林中人,恐怕斩妖除魔也是好手。”
此话一出,气氛刹时微妙了起来。
陈易眯起眼睛。
其他人不知道,可自己知道,殷惟郢这分明是在捧高自己。
她这一太华玉女出言,其他人怎么可能不信,这修太上忘情的女人要将自己高高捧起,然后再把自己狠狠摔下,摔得粉身碎骨。
嘶,麻烦,如果是别人,恐怕会说…已有取死之道?
不过…自己向来不愿对女人出这种手……
听着殷惟郢的话,第一个不满意的不是陈易,而是一旁的闵宁。
她冷冷道:
“殷仙姑,多说无益。”
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惯来会打圆场的老村长赶忙打圆场道:
“先进去看看吧,道长们官爷们都进去。”
说罢,老村长就转过身去,推开沉重的祠堂大门。
道士们随之走上前去。
殷惟郢在走过陈易身边时,侧过头来,低声笑道:
“陈千户,我卜过你的卦,你不是天眼通。”
话音落下,殷惟郢就肆无忌惮地,想要打量这男人惊讶失望的反应。
可是那人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她,说了一句让她面红又泛起鸡皮疙瘩的话。
他只是嬉笑地说了一句:
“殷惟郢,可愿做我道侣?那些冒犯话…我都不计较…”
殷惟郢面颊滚烫,鸡皮疙瘩在雪似脖颈里泛起,她心里直直发毛。
那可是她那一晚说的词!他竟敢几乎原封不动地还了过来…
好巧不巧的是,几个上清道道人听到这话,好奇又诧异地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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