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身轻薄狭长,锋芒锐利,色泽却沉沉玄色,不折寒光却森严,血槽平滑,弧度微凹,形似八面汉剑而非汉剑,剑身见八字剑铭“心若殇殇,其后康康”。
周依棠再看一遍后,收剑入鞘。
“这就是…你给他准备的剑吗?”
殷听雪好奇道。
即便是她也看得出这把剑出处不凡,剑刃锋芒薄似宣纸先不谈,仅看剑身便有见其影,不见其光之感,也不知周依棠为了这把剑,花了多少香火情。
“嗯。”
周依棠应了声后道:
“你要回去了。”
“回他那边对吧。
其实我更喜欢跟你待一块。”
殷听雪轻声说道。
之前在湖上对谈之时,她还心里紧张害怕,可一连几日接触下来,她发现剑甲其实不是什么不好说话的人,跟周依棠相处,根本就不必担惊受怕,也逐渐放松下来。
而跟陈易待在一块,殷听雪总是会时不时紧张。
“如果不是他,伱跟我没关系。”
周依棠少有地曼声道,
“即便你这回不是魔教圣女,但…我仍有成见。”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以前他也说我原是魔教圣女,日后必然会心性残忍,干尽灭人满门之事。”
殷听雪也少有地谈起她跟陈易的相处,
“我跟他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是会变的,我没去魔教,待在他身边就会做个良人。”
周依棠若有所思。
接着,她轻声问:
“他为什么要跟你说这番话?”
她想知道前后缘由,确认一些事。
“他…想要和我圆房……”
殷听雪老实道。
周依棠冷笑了下。
他果真没变。
领着殷听雪走了一段路,周依棠带她来到一处暗河边上,告诉她,她在这里会等到陈易,这是一条他的必经之路。
“之后离开地宫,你是要跟他去寅剑山,还是留在京里,你自己决断。”
周依棠缓声道。
殷听雪不知怎么办,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是不想离开京城的,可她又得跟着陈易。
见此,独臂女子一时心软,吐露道:
“放心,那时的他…大概不会那样凶恶了。”
殷听雪闻言,有些喜上眉梢,可转念一想,陈易斩三尸后性格大变,这会不会太残忍了,她泛起了些天生怜悯,喜悦被冲没了,思绪纠缠。
远处,只见身着金丝法衣的玉真元君脚步急促地走来。
周依棠转过身,正准备抬手一礼时,只听玉真元君慌慌张张道:
“真人,他直接朝主墓室而去了!”
那么一瞬间,殷听雪看见剑甲仪态微微失控,定在原地,目泛错愕。
就好像,谋划许久的计划被打乱了一般。
“他怎么会…”
周依棠沉下眼眸,良久后轻叹道:
“这样的话…就只剩下策了。”
殷听雪眨了眨眼睛,
陈易…到底在做什么?
“…希望他是误打误撞吧。”
殷听雪心声道,
不然的话,她总对周依棠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观世音菩萨,可别让那个恶人得逞啊。
………………………
陈易背着昏迷的林琬悺,走在最前面,心头思绪良多。
闵宁紧紧跟随其后,她一路走,一路垂头琢磨着什么。
她的手时不时地凭空挥动一下,手里像是有把无形之刃,心随意动,挥到一半,感觉不对又马上停下,再挥一次。
陈易打断了下思路,侧眸看了眼闵宁,问道:
“你…又领会到什么了?”
闵宁的手停了一停,微微颔首。
“不过…路数不对,我感觉我只能把握到其中三分之一。可能是因为我用的不是剑,而是刀。”
陈易眼前一亮,轻声道:
“你把你的感觉说给我,我正好有用。”
闵宁困惑歪了歪头,她挠了挠束起来的马尾,点头道:
“好,不过可能不准确,会引你入歧途。”
“没事。”
陈易吞了半句话没说,
这是为接下来做准备。
这段时间以来,殷惟郢和林琬悺给自己带来了不少真气,足足有七十年,再加上原来还剩下的五十年真气,一共一百二十年。
一百二十年真气还不足以让自己从五品跻身四品,武道一途,五品与四品几乎横隔一江,当时一个堪堪恢复四品实力,而且还不完全的白柳派游胥,都能将自己压得几乎还不了手。
所以自己需要闵宁这一日后武榜前十的悟性。
闵宁捕捉那一丝感觉,组织下了措辞后,描述道:
“那你听好,那青铜剑上的剑意,是出时平,落剑时却骤然烈,至于对敌之时,并不在乎敌人招式破绽,而是在乎敌人招式意境,破其意境便破其招式,可谓遇强则强……”
待闵宁讲述完一遍之后,陈易眼里的面板已经多出了一门功法。
【寅哉剑残篇】
毫不犹豫地,陈易将一百二十年真气尽数注入其中。
【闵宁对周依棠的剑有所领悟,你借其领悟,却因悟性资质,始终不得窍门,一年的功夫都打了水漂。】
【经过了近十年的沉淀,你意识到问题所在,寅剑山的剑法乃道武双修之法,道武缺一不可,如阴阳相生,你终于开始尝试出剑,虽然粗扑,但好歹算是踏上正轨。】
【一瞬就是四十年过去了,你虽然已有剑招,却不得其意,你想到寅剑山多年以来只收女弟子,便是有其缘由,多番探查下,才知道是因剑法心法相辅相成,而心法只有女子才可修炼,你只得剑法,不得心法,故而收效甚微,更因此乃残篇,事倍功半。】
【七十年,勤能补拙,你花了寻常人一生的时间去修炼,终究还是有所收获,你已经初窥门径。】
【一百二十年,多年坚持,你也捕捉到了那一丝剑意,顺着剑意出招,终有所成,寅哉剑终于小有所成。】
【寅哉剑】
陈易微阖眼眸,也隐隐感知到了那一抹周依棠留下的剑意。
半晌后,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一行人越过廊道,仿佛挤入一处广阔的空间,安后微微皱眉,上前一步,
“易儿,停一下。”
陈易停了下来,他没有问安后为什么。
因他看见,远方那条环绕着主墓室的地下暗河河畔边,青蓝交错的荧光之间,一独臂女子背身伫立着,她手上牵着个挽着抛家髻的少女,像是在这里等候已久。
陈易吸了一口气,把背上的林琬悺交到了安后手上。
接着,他大步地朝前走去。
“易儿!”
安后一声疾呼。
陈易停了半步,只是笑了下,示意她放心。
来到暗河河畔,迎上独臂女子的目光,陈易抱拳一礼,
“周真人,我们又见面了。”
看了眼有些局促的殷听雪,陈易轻声道:
“多谢周真人护我内人周全。”
“内人”两个字落下的时候,殷听雪感受到小手一阵抽动,周依棠把她攥得有点疼。
殷听雪有些慌乱,恨不得蹬陈易一脚。
“不必多礼。”
周依棠轻声道:
“举手之劳。”
说完之后,她放开了少女,殷听雪局促地往陈易那里走了两步,还回头看了眼周依棠,发现后者竟面色淡然。
殷听雪回过头,正准备喊陈易一声,不曾想他一个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搂入怀里。
“小狐狸,有没有想我?”
被他这样不分场合一搂,殷听雪面红耳赤,嗫嚅道:
“想…”
“别撒谎。”
陈易说着,拍了下她的臀儿。
大庭广众之下,殷听雪脸红得要滴血,却又只敢一手抵住他,一手护在身后。
“我宁肯你说不想,你也别撒谎。”
“不、不想…”
陈易听到后,又拍了下。
殷听雪急得快哭出来,杏眼委屈。
“这是你不想我的惩罚。”
陈易笑嘻嘻道。
殷听雪只能向这蛮不讲理的人连连点头。
因她总觉得后背有些发寒。
他们两个人过招,怎么是自己遭殃……
好在的是,剑甲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周依棠看着这狎昵的一幕,打消一抹思虑,随后侧眸扫了眼不远处涂山氏,适时错愕问道:
“那是涂山氏?她跟在你身后?”
“不错,不知因何缘故,她好像把我当作儿子。”
陈易故作不知。
周依棠闻言,垂眸沉思了一番,一阵沉默之后,才缓缓道:
“既然如此,看来她…愿意重回封印?”
“大概如此。”
陈易淡淡道。
什么都知道的殷听雪看了看陈易,又看了看周依棠,心里也不知道这两人再搞什么鬼,她总觉得这两人好像有些默契,又好像没有,像是在互相试探。
“我手里有五份遗骸,加上你手上的,应该能让她重回封印之中。”
周依棠提议道,
“只有两人能进主墓室,一阴一阳,一女一男,你我待会可入其中,将之封印。”
说话之时,她侧过眸子,眺望远处。
若不是祀天坛上没有斩去陈易下尸,若不是陈易忽然改变行踪,直接朝主墓室而去,她也无需直接现身,出此下策。
那一番话,是个陷阱,她与玉真元君早已先行以秘法进入过主墓室。
周依棠也想再兜几个圈子把陈易绕进主墓室,只是这样不符合她的性格,反而更容易被看出破绽,与其如此,到不如直说。
想到这里,她眼眸微垂。
以他的性格,怕是先确认她手里是否真有五份遗骸,而后再确认主墓室外部情况,最后几经思索后,再孤注一掷。
心里早有预料,周依棠可以慢慢等,即便是下策,她也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
“那好…我们明日就进去。”
陈易笑道。
周依棠倏地抬眸看他,
他怎么…这么轻易就踏入陷阱了
九点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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