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厂千户,陈易?那个立了救驾大功的陈尊明?”
何氏眼角一抽,嗓音都有点抖。
她们联手搭在一块,就想把这祸患送出家门永远别回来,结果呢,不仅回来了,送她回来的竟然还是那个西厂千户。
“就是他,我看到他腰牌,肯定是她姘头,不然他这一大人物何必亲自送她。”
罗氏连连道。
何氏站了起来,来回踱步,接着拧头反问:
“不对啊,这…那祸患不是这样的人,她向来安分守己,怎会去找姘头?”
罗氏小心又确认了一遍没人,便道:
“那林晏不是一直没跟她圆房吗?归宁的时候,我们女人家聊些闺房事,她竟一件都不知道。
你想想,这林晏冷落了她,那再安分守己、再知书达理的烈女,也都得找人聊以自慰吧,这人皮下,是头狐狸呢。”
何氏听到这话,低下头思索起来。
罗氏却像是没发现,自顾自说道:
“这次让她回来了,下次再骗她出去可不容易,要不咱们找人去散播些风言风语,好让大母跟我丈夫觉得她失了节,不能留在家里,名正言顺地赶她出去。”
话还没说完,何氏头皮一麻,骂道:
“我看你真的昏了头,死脑经不会转弯。你想想,救驾之功的西厂千户,那得多受宠?”
罗氏被这话给说懵了,接着脖颈红温了,回道:
“伱这…她自己不守规矩,她自己失节找姘头,你还怪上了我?那林二公子没死几天,她就不守寡,她自己干了天理难容的事,这不是她不要脸吗,她不活该被赶出去吗?”
何氏见这女人蠢笨,听不懂言外之意,一阵轻蔑叹气,便直接说道:
“人西厂千户我们能惹得起?万一她找她姘头吹几句枕边风,我们林…崔府最大的也就个从四品的吏部郎中,他把我们搞垮了,我们都没处说理!”
罗氏一琢磨,发现好像是这个理,便理亏不吭声了。
何氏继续道:
“这样,我想了想,怎么看那祸患…不,三妹,她都不是那样的人,感觉像那啥呢,发乎情止乎礼,三妹她有意思,但不说。你看我们林、崔府要不要搭上这条线?”
“你是想说…给人家送上门去?”
“别这么直接,无事不等三宝殿,人家一眼就看出我们崔府急功近利,那定被人瞧不起,我看啊,先撮合撮合,时机一成熟,就给人送去当妾室。
你瞧,这祸、三妹就自然而然走了,分不了家产,也没后顾之忧,而且还能给我们崔府赚一份香火情,一举两得的买卖!”
………………………
回到西厂,刚下马车,陈易便看见闵宁在等,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可自从地宫回来之后,她好像总是明里暗里地等自己,像是怕自己路上遭遇了什么,回不来。
闵宁缓步上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问道:
“你为什么要送她?”
“我若不送她这一回,她在她娘家,怕是再也出不去,一辈子织女红织到死,更有阴险小人为了扫清跟林党的瓜葛,直接把她暗地害死。”
陈易打量了闵宁几眼,笑着说道。
“所以…你在给她做靠山?”
闵宁斜眼道。
“不错。”
陈易回答得干脆。
闵宁闻言,明白归明白,心里却不知怎么,有些不是滋味。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犹豫了一会,她咬了咬唇问道。
少侠问这话时,不住想起地宫里的那一幕,他把林家小娘搂在怀里,大步大步地走,想想这个,少侠就有些捋不顺气。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她自诩大大咧咧的性子,平日里很多事都不放在心上,偏偏老是不由想起那一幕。
“…熟人罢了。”
陈易想了想道。
她虽说姿容单薄,但也确实长相不错,有深闺仕女气,只是要说喜欢,倒也谈不太上,她在地宫里还挺讨人喜欢,陈易只不过不想看她就这样香消玉殒罢了。
陈易看向闵宁,发觉她脸色有异,含笑问道:
“你觉得我见异思迁?不知什么叫故剑情深?”
“什么故剑情深,你又跟我没什么关系。”
闵宁英气的眉宇拧巴地皱在一块,使劲说道。
陈易只是笑笑,半晌后开口道:
“话说起来,你爷爷怎么样?”
自地宫归来后,殷惟郢解了咒法,闵宁便寻回了爷爷闵贺。
爷孙俩好一场痛哭,虽说如此,但因为老人家仍旧心里有所忌惮,林党没了,景王府还在,闵宁仍然没有从他的嘴里听到当年相国案的真相。
“在家里…姐姐见到爷爷时,哭了好久。不过只剩三四天,他就要魂归地府了。”
闵宁踌躇了一会,没有看他道:
“要不要见他一面,他好像说…想传你点功夫。”
陈易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爱见不见。”
闵宁被看得发毛。
“见,一定得见,我武艺不精,得老前辈赐教。”
陈易含笑道。
听到他这样说,本应高兴,可不知怎么的,闵宁却还是有点不自在。
她忽然回想起闵鸣问过的问题——他到底是想要你,还是想要女扮男装的你?
难道是因为自己无意间想到,在他眼里…自己是男子?
闵宁抖地冒出冷汗。
这时,吴督主远远地走了过来,找上陈易。
陈易迎了过去,一交谈,原来是要商谈交接西厂事务一事。
两人便进到了书房里,吴督主先是真挚地感念了陈易一番,并跟陈易讲了些他听来的风声——按理来说,调出锦衣卫是要卸去百户千户这类世袭军职的,可太后感念他的救驾之功,开了特例,让他保留这世袭军职,挂个名,而闵宁以后则代行西厂千户之事。
“我还听说,如无意外的话,等再过三四年,太后娘娘要给你封爵啊。”
吴督主感慨说道,拜将封侯,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理想。
他却没发现,陈易的目光渐渐阴翳。
再过三四年……
自己身上的毒可活不了三四年。
不久之后,陈易离开了西厂,正准备回府上的时候,途径街市的时候,看见了有卖糖葫芦的摊贩。
“来一串糖葫芦。”
“好嘞。”
把铜钱放下,陈易攥着那一串糖葫芦,心里琢磨。
自己被调职离开西厂,名入春秋名册,以后要受天家掣肘便算了,安后仍不放心,她先前提及殷听雪,如今又让闵宁代行西厂千户之事,是在提醒自己,与自己有关系的人,她都能掌控于手心。
看着手里的糖葫芦,陈易沉沉吐了口气。
要说心里没点郁气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要回家,毕竟是个男人,不管有什么郁气,都不要带回家里发泄。
踏入厅堂,一进门,陈易便看见了殷听雪在翻书,嘴中咕哝着什么,像是在记什么药材名。
当听到脚步声时,殷听雪打了个激灵,连忙合上书起身道:
“怎么这么晚回来?”
陈易笑了笑,把糖葫芦递了过去,
“给你买了串糖葫芦。”
殷听雪先是一愣,而后看着红艳艳喜人的糖葫芦,柳眉微翘地接到手里,
“我给你点好茶了。”
“嗯。”
陈易捧起茶碗,揭开盖子,慢慢喝完后道:
“手法更好了。”
其实没什么变化,只是心情不好的时候,陈易不想欺负她,反而想对她好些,不让这小狐狸看出来。
听到夸赞,哪怕是这最害怕的人的夸赞,殷听雪还是有几许高兴,
“那可不嘛。”
“给你做饭,今晚要吃什么?”
陈易柔声问。
殷听雪有些讶异他语气这么好,回来也不欺负自己,但她一时没多想,便说了几样爱吃的菜。
陈易抬脚离开厅堂。
他走了后,殷听雪又翻看了下《紫药丹鉴》,回忆着周依棠口述的炼丹法门……
她咬开脆皮,吃下一颗糖葫芦,甜味滋润下,不住嘀咕道:
“他今天怎么这么好了?”
殷听雪年纪不大,但并不笨,回忆着炼丹法门,不知怎么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这么讨自己开心…
是不是…想让自己生孩子了?
小狐狸心思多啊,兀地一琢磨,糖葫芦就不甜了。
得赶紧学会炼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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