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整片京畿之地,城内宵禁,已然近乎全然暗淡了下去,城外却不尽然。
闵宁骑着马,远远便看见一处豪华客栈,此地离合欢宗山门不过半里路程,勿用客栈内却灯火通明,人影密切。
仇罡在最前,待接近勿用客栈还有三十来丈时,道:
“下马。”
锦衣卫们面面相觑,但还是照做,闵宁旋即下马,下意识将手放在绣春刀上,以备随时拔刀出鞘。
闵宁抬头去看客栈招牌——勿用客栈,立即意识到这勿用客栈如今是勿用楼的产业,其前身本就在京畿一带赫赫有名,后面被勿用楼所收购,而因其靠近合欢宗山门的缘故,客栈内也是留宿过不知多少武林高手。
合欢宗一个小小二流门派,能够名动天下,靠的自然不是武艺,谁人不知,合欢宗曾大搞皮肉生意,以白骨皮肉布施大虞天下高手?
而在大虞内,合欢宗这近似邪派的宗门,之所以一直未被清剿,一是因官府担心清剿之后,引得中原武林口诛笔伐,二是因合欢宗自壮大之后一直安分守己,其麾下田庄不仅上下打点,还给国库缴纳了不少贡税。
只是如今覆灭合欢宗的,似乎并非中原武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寅剑山的唐峰主绝对不是合欢宗覆灭的幕后黑手。
仇罡在前路带队,闵宁等一众锦衣卫紧随其后,众人皆是锦衣卫中的好手,都是八品以上的功夫,一群人来到勿用客栈外面,闵宁往其中一看,里头装饰繁复、屏风清丽、偌大的勿用客栈,桌桌椅椅都坐满了人。
西域僧团、山林武夫、青年侠侣、丐帮高手、寅剑山门人…勿用客栈里面齐聚五湖四海之人,可谓应有尽有,勿用客栈内不乏推杯换盏、称兄道弟,但气氛仍旧冷峻沉闷。
闵宁吸了一口气,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能耐,在这一众高手齐聚的勿用客栈里,委实有些不够看。
仇罡扫了眼勿用客栈内,带着众人踏入其中。
落座之后,闵宁稍加打听,才明白这江湖中人来此地勿用客栈,所求各异,但终归还是合欢宗,能齐聚五湖四海江湖人的,不过三种事——比武大会、武林秘籍、神兵利器。
而合欢宗,据说凭借着其与西域若有若无的联系,意外寻得了与当今天下第一真天人齐名的“菩萨剑”无相禅师的法衣。
昔年江湖之上,曾有二十年时间,有两人在天下南北各立天下第一,而菩萨剑无相禅师,正是北边与真天人许齐并肩而立的武道顶峰。
二十年时间,两人只有一次交手,战于真武山之巅,无人知道具体结果如何,只知亲自主持此战的真武山掌教曾言:两人皆是半步登顶。
只可惜十年前,无相禅师突然消失于江湖,不知所踪,江湖上无数高手寻觅其踪迹,众说纷纭,其中最为可信的,便是他已去了天竺灵山,拜于佛祖门下。
“那法衣上,我听说记载着无量无相功,正是菩萨剑的成名功法。”
“可不是嘛,不然合欢宗为什么要被灭门?”
“菩萨剑真与那许齐并为天下第一,许齐可是曾在当阳湖大败那剑魔吴不逾啊!”
“你个后生真真不懂那时江湖的风光,就跟你说句话吧:一天人一菩萨,南北分半壁,一断剑一无剑,东西不合一。后面两个,指的是断剑客和寅剑山剑甲,你应该听过,而前两个,正是真天人和菩萨剑。”
“风雨阁出了大笔悬赏,足足两千两金子,就为了求到这件法衣。他风雨阁,真是好算盘。”
勿用客栈之内好不热闹,闵宁却总觉有什么悬在这群好打好杀的各路江湖人头上,致使众人不敢动弹。
她四下张望,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一位身着道袍,腰携长剑的妇人缓缓自勿用客栈二楼走出,其头顶寅剑山的偃月冠,不是别人,正是名面上灭门合欢宗的唐苦梅。
仅仅一人缓步出现,便震得整座勿用客栈众武夫们,出现了那么一丝的滞涩。
这位与剑甲同辈,虽不及前者惊才绝艳,却仍能在寅剑山开峰的妇人,即便已被山门除名,但无人胆敢小觑。
勿用客栈之外,有一人全身夜行黑衣,头戴斗笠,背负长剑携长刀踏夜而来。
众人的目光几乎都齐聚唐苦梅身上,无人注意到这位来客。
还得是店小二机敏,看见就赶忙迎了上去,赔礼道歉道:
“这位客官,满座了、满座了,也没房。”
来客只是朝店小二出示了下令牌。
小二瞧见,立即道:
“原来是先生伱,给你留了房,早早就留了房。”
方才还满座的勿用客栈,此刻多出了个空房,坐得离柜台比较近,闵宁好奇地转过头去,接着瞪大眼睛。
他蒙了面,戴着斗笠,可闵宁认得他的的身形,更认得腰间那柄无杂念。
陈易踏入勿用客栈,扫了眼栈内众人,接着,扫到闵宁时停了一会,很快便移了过去。
闵宁也回过头,不敢多看,她明白他这身打扮,就是非必要时不想暴露身份。
勿用客栈内又多一人,场上武夫的注意力稍微从唐苦梅身上抽离之后,便落在了陈易的身上。
陈易刚进门,就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其中凶厉,就跟杀了人祖宗十八代一眼,看来断人财路杀人父母这句话,果真没有说错。
自己多番打听后,来到这个客栈,只因其中隐匿着一位合欢宗真传弟子。
只是没想到,止戈司竟带锦衣卫出现在了这里,里面还有闵宁,还挺巧,而且
陈易继续扫视之时,意外地发现,那还未谋面的师姐陆英也在这里,她就坐在临近二楼的桌子上,而在她身边的,除了一位不知深浅的高手之外,还有一位有几分颜如冠玉、身材却稍显瘦削的男子。
陈易总觉这男子长相有几分面熟,但又跟记忆里对不太上。
客栈内坐了不少人,陈易扫了一圈,就看见一个空位,随意就坐了下去,抬眼之时,便发现自己左手边是一个僧人,右手边是位丐帮人士。
这僧人自西域而来,鼻高目深,身着赤色钵吒,与传说中释迦摩尼传法时的僧服是同一颜色,此僧能穿此衣,其佛法与武力,自不必多说。
而身边的丐帮高手,则衣衫破烂,像个老乞丐,嘴里正吞咽着一根鸡腿,他见陈易瞧他,也没在意,看都没多看一眼。
他似乎不将陈易放在眼里。
“唐峰主,不知你还要护那位真传弟子到何时?”
客栈众人中,一位武林中人站起身来,朗声问道。
“我不是在护那位真传弟子,而是在护这客栈内的平头百姓。”
二楼上,唐苦梅淡淡回答,
“诸位高手不请自来,围了这座客栈,只为了这一真传弟子,那么这座客栈的上下的掌柜仆役、留宿客人,又该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不少人腹诽其妇人之仁,竟为了这群平头百姓的安危而坐镇客栈。
“唐道长,你不是跟那合欢宗人有冤仇吗?何不将他教到我们手上?”
一个背着棍的武林中人大声道。
“我与合欢宗虽有旧怨,如今亲手灭门,旧怨已了,既然了却,心念通达,纵有漏网之鱼也不再捕杀,他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唐苦梅淡淡回应。
而进门已有一段时间的仇罡,这会站起身来,双手抱拳道:
“唐道长不愧修道之人,只是,合欢宗一事生于大虞京畿之地,必要受天家所管,如今我这做止戈司丞的,自要将之带走调查,还望唐道长配合,将之交予我手,我们一同回京。”
说完之后,仇罡拧过身去,面向众人道:
“而诸位义士也不妨给我仇罡一个薄面,纵不给我薄面,也要顾及止戈司的颜面。”
今晚应该还有,但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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