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看那陈千户,倒是一表人才,惟郢如今你迟迟寻不到道侣,何不便觅了他,王府上倒也不失为一佳婿。”
贺寿之后,王妃去到了殷惟郢的闺房里,轻声询问道。
王妃说话时,王妃的贴身丫鬟青兰正为景王女收拾着东西。
景王女的闺房内井井有条,但不代表不需要收拾,丫鬟青兰每个月都会过来清理一遍各处的灰尘,擦一擦抽屉。
抽屉里有许多簪子,雕鹤的、雕凤的、金镶玉的都有,那些都是王妃每年送给女儿的生辰礼,只是景王女修道之后常戴发冠,而这些簪子也就落在里面积了灰。
面对这满脸都是关怀之意的母亲,殷惟郢脸色平淡,清声道:
“修仙道侣一事,事关成仙大道,不可轻易置之,而且那陈千户不是与我们王府…素有旧怨吗?”
“唉,不能这么说,王府与他相安无事已久,而今日他亲自登门贺寿,便不无泯却恩仇之意,而且娘看他,模样过得去,武艺也不错,要不了多久就要封侯,实在是一良婿。”
王妃的话音里,明里暗里都是赞叹之意,殷惟郢听在耳内,眸光掠起又落了下来。
她不置一词。
王妃摇了摇头叹气道:
“过了这村就不一定有这店了,今日你父王高兴,一笑泯恩仇,从此过往恩怨散尽。”
殷惟郢面色有了微微的变化。
她的娘亲…真的看上陈易了?父王也真的能一笑泯恩仇?
原本殷惟郢为这事犯愁了不知多久,可这时听见母亲的这番话语,原本紧绷的心弦微微松动。
而且,心绪微微飘荡。
如今眼见这无明有些喜欢她,趁热打铁,让他应承下婚事也似乎…不无不可。
到那时,她就成了明媒正娶的大夫人,而压在他那女朋友的头上。
如此一来,地位提升,自己若要成仙,那无明说什么也不再好阻止……
心绪飘荡之间,殷惟郢不由想到大红衣服披在自己身上,而面前的新郎官陈易,缓缓揭开红盖头……
想象到了这里,殷惟郢的指尖轻颤了下。
她不由间想到,她…就是要以妻子的身份,与这无明相伴一生?
女冠越是想,指尖就越是不住颤抖,恐惧席卷了心湖。
半晌,她平静下来道:“娘,道侣要看缘分,不可逆天行事,若是强行,又与鼎炉何异?我若是择他,不过是择鼎炉而已。”
话语落得从容,王妃愣了愣。
任王妃怎么想,都难以想到女儿会说出这般话语,人堂堂止戈司丞、西厂千户,又立有救驾大功,放到何处不是风头无两,不曾想殷惟郢竟半点瞧不上人家,那番将之与鼎炉相较的话,竟有如此气魄……
她修道之后,眼界却是越来越开阔了。
不像他们这些凡人,会被一叶障目。
王妃心里又骄傲亦是感慨。
景王招呼过贺寿的宾客,暂时退到了一处厢房之内,接着他焦急地游弋了起来。
这件事,他本来不想焦急,可不知为什么,那陈易一来到王府之后,他就止不住的焦急。
“难不成…惟郢那丫头真跟此人有私情?”
念头一闪而过,但景王很快就自行打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在景王焦急的关头,王妃进了门,把殷惟郢的那番话转告给景王时,景王猛拍大腿道:
“果真是本王的女儿!寻常人家要是想到女儿能嫁入侯府,可不得把这当作祖坟冒青烟的大事?惟郢不一样,当真不一样,这般气魄,若我们真想着把她嫁给那人,不仅折辱了她,更是抬举了那陈千户!”
先不论殷惟郢贵为太华神女,与他们父母间都尚有隔阂,更遑论这素有仇怨的陈千户?
景王激动地走了一圈,冷声道:“不能嫁,绝对不能嫁,便是嫁过去,也要把那陈易给休了。”
王妃见着这一幕,皱了皱眉头,她瞧那陈易其实还算满意,于是道:
“先等等再说吧,得去试一试他的音律。”
景王听到之后,重重点了点头,而王妃退了出去。
殷惟郢说的话有气魄归有气魄,但归根结底还是要证伪这些谣言,所以王妃说假意撮合,景王答应了下来,不止如此,而且还从三个方面试探。
一是音律。
道门重音律,而殷惟郢也从小便喜好音律,她若是能看上陈易,那么此子极可能在音律上有所建树。
二就是诗词。
殷惟郢虽然修道后多做青词和偈语,但诗词一道,仍然有所造诣,她若是能看上陈易,那么此子极可能在诗词之上力压群雄。
至于三,便是武艺。
这第三个试探,其实是用来滥竽充数的,又或者说是做最后确认的。武艺一道,谁人不知这陈千户已经名入了春秋名册,所以试探的意义很小,只是在于,如果前两项他都通过了,但是殷惟郢不承认,那么就通过这最后一轮试探,把真相给引出来,你三项试探都通过了,定然意气风发,还不当众求娶景王女?
若此人真是文武皆绝,真与殷惟郢有所私情,
那景王他…
他就一头往这陈尊明的刀上撞死!
景王心里生起一抹说一不二的狠劲,恨不得冲出去让陈易先把刀拔出来放好。
不消多时,屋外传来些许脚步声。
景王连忙迎了过去,便见王妃走了进来。
“怎么样?”景王忙问道。
“这千户他完全不通音律,”王妃摇了摇头,把试探的结果告诉给了景王,“琴女几次弹错了音,都快把琴砸了,那人头都不动一下。”
景王冷哼一声道:“果然是酒囊饭袋,以此子的才情,又如何能攀得上惟郢,便是他日后封公封侯,也照样是粗人一个。“
王妃摇了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可能是他怕暴露,有人暗中听他跟别的士子交谈,这人对一众唐诗宋词都侃侃而谈,看着不像是个粗人,这么明显的音律错误,他都不动一下,许是此人极其善于藏拙,而且…”
“而且什么?”景王问道。
王妃压低嗓音道:“而且他旁边的侍女,频频回头,连不经意的微小差错也转过脸,王爷你想想,有这样的侍女,他又怎会不通音律?他藏得太深了。”
景王脸色微沉,他知道王妃所说的不无可能,而且这陈易还在林党手下办事的时候,本来就隐藏得很好,如今小小藏拙一次音律,也不成问题。
“那就继续试他,他若真能被惟郢看上,本王立刻撞死在他刀上!”许是觉得不够有决心,景王强调道:“绝不窝囊苟活。”
王妃嫣然一笑,缓缓退了出去。
………………………
陈易那一边,全然不知自己经过了一轮音律试探。
对他来说,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他被景王府的下人单独招待到一处厢房内,陈易本来以为其中会有危险,结果完全没有,就一个侍女在不停的弹琴。
“她弹得好差。”待那侍女走后,殷听雪小声点评道。
陈易挠了挠脑袋,反问了句:“是吗?”
殷听雪眨巴眨巴眼睛,明白自己这夫君懂的诗词不少、看的书也不少,但就是不通音律也不会诗词,也不知是怎样培养出来的,她很想给他白一眼,但终归没那么大胆子。
她轻声旁敲侧击道:“曲有误,周郎顾。”
陈易听到后笑道:“你在夸我?”
见他没听出来自己的揶揄,殷听雪指了指自己道:“我在夸自己呢。”
陈易还没来得及吓她一下,厢房外就传来敲门声。
侍女请他们出去,到作诗的会场去,殷听雪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俨然是等候了好一段时间。
陈易也不拂了她的意,便站起身来,领她去会场。
如此多的宾客赴会,诗会的会场分成了三个,而陈易和殷听雪被领着去的是主会场,一到那里,便见到主座之上,景王与王妃端坐,在他们身边的则是年幼的王长子,至于殷惟郢…
陈易侧过眸去,便见她独坐在另一侧,殷惟郢身着火纹青衣,悠然品茶,举手投足间皆是出尘之感,仿若仙子下凡而不染凡。
他看见了殷惟郢,殷惟郢自然也看见了他,只是她淡淡地扫了一眼,便错过眸去。
景王观察着这一幕,发现不到什么问题,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王妃想了想,起身小步走了过去,来到长女身边问道:
“你觉得这儿的公子们如何?”
“皆是肉体凡胎,能入眼者寥寥无几。”
殷惟郢单手捧着茶碗,稍稍抬高,似乎茶碗上的釉色都比那会上的一众公子更引人注目。
王妃听在耳内,指向陈易进一步试探地问:
“那…你瞧着那人如何?”
殷惟郢挑眉反问:“那是谁?还有些面熟…”
“便是…那陈千户,你应当见过才是。”王妃如此道。
“哦,原来是他,”殷惟郢面露回忆之色,恍然而笑道:“时间隔太久,关系不深,记不得模样了。”
说完,她继续淡然品茶。
王妃见这一幕,微微颔首,退了回去。
景王按着膝盖,压低声音道:
“我就说此人断不可能与惟郢有私情。”
这一回见父母,该是怎样的走向呢?
说出你们的灵感,借我抄一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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