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斯特彻底心灰意冷。
“你要发动政变吗?一位黑铁公爵对另一位黑铁公爵的政变?”他问。
不到万不得已,派恩不想这样做。
这是龙堡。
龙堡的主人是阿尔斯特。
裂甲大公至今仍有一支可怕的军队,那是对标惊涛骑士的超凡军团。
一旦龙堡流血,盖尔被定为叛逆之臣,专属于裂甲的那支军队是不会承认盖尔的。
他希望能和平解决此事,不一定要在龙堡流血。
何况他敬爱他。他也曾用憧憬的眸光抬头注视着那位高大挺拔的男人,将他视作仅次于征服者的偶像。
但是英雄会迟暮。
但是权力要交接。
他如今走不动道了,尸位素餐。
顶端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尽管他还能再活二十年,非凡资源能滋养他的肉体,帮他延年益寿,直至寿终正寝。
但这不是所有人都想见到的结果。
他可以活下来,可是不能以裂甲大公的身份存在。
“阿尔斯特,我们不该闹到这种地步。年轻的你会支持我的,那时候你是我的英雄。但后来伱抑郁成疾!看不见的东西束缚了你的手脚,你沦落至此,而一切本来不必如此的。你难道就没有感觉到恨意吗?我不信你没有半点不甘,你做不了的事情,就由我来做,好吗?”
全是谎言。
阿尔斯特心想。
他岂是一位不荣誉的背誓者?
派恩这样说,全是为了说服他帮他。
他也得承认,他的语言很有蛊惑性。
每代人面对的问题都是不同的,选择也是不同的。
当两代人产生矛盾时,普通人尚能互存。
但对权力者来说绝非如此。
他们在进行一场关乎未来的斗争。
然而,自守护者家族消亡的瞬间,裂甲和怒潮的政治斗争就结束了。
在去年的秋天、守护者家族旗帜倒下的瞬间便结束了。
他那时只顾着饮酒作乐,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
事实就是派恩将一把尖刀精准在插在了裂甲家族的大动脉上。
而他太迟钝,当裂甲家族最雄厚的一支军事力量分崩离析后,他才反应过来。
作为当权者,他明知道不该将那些事情假手于人的,他明知道自己有被蒙蔽和欺骗的可能性的。
他不该如此迟钝。
不说换做年轻时的他,就算换做二十年前的他,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但愚蠢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如果黑铁之王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我们终究是征服者家族的封臣,你瞒不住的,派恩。”
“那就让黑铁大地四分五裂!”他说。“阿尔斯特,征服者面对的和我们面对的问题是不同的,我们不能沿着他的路前进,那目标早就不纯粹了。时移世易,我们需要一条新的路。”
阿尔斯特不怀疑他的权势能否做到这种地步。
但他为派恩的决意感到难过。
率先破碎的肯定是征服者的秩序。
而没了秩序,他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没人拦得住他,怒潮大公的意志会淹没这片大地。裂甲大公说道。“你要向我寻求什么?”
怒潮大公正视他:“我要裂甲的家族传承。”
在他全神贯注的凝视中,裂甲大公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那些肥肉堆积成的褶皱没有一丝颤抖。
“我要和盖尔对话……”他闭目说道。
怒潮大公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但如今微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来,顿时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注视。
派恩朗声道:“裂甲大人已经答应,全力配合我们的战争,盖尔大人则与我们一同参战!”
他是胜利者,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裂甲大公没有任何言语。
“这一杯敬咱们的裂甲大人!”怒潮家族的忠实拥趸艾尔伯爵起身,大声说道。
在场十多位家族代表和外围的上百位征战骑士哗啦啦的全都起身。
贵族尚且有些仪表,骑士则显得有些粗俗和野蛮,吃个饭都吃的满桌狼藉、骨头遍地。他们是来自天南海北的武人。
怒潮大公端着酒杯一口饮下,而后又倒了杯酒。
“这一杯,敬征服者家族的黑铁之王,为了征服者秩序!”派恩有着海藻般的乱发,粗糙的面容波澜不惊,眼眸深处暗流涌动。
说罢,他将那杯酒倒在地上。
有些贵族摸不着头脑,但此刻也只好跟着照做,这个时代没有规范的礼仪,行为本身没什么可指摘的,一切由心即可。
“为了征服者秩序!”他们齐齐响应。
裂甲大公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切,又是哀伤,又是无奈。
……
等到宴会结束,他被仆从们抬回了卧室。
盖尔进来后,他遣散了仆从们。
阿尔斯特没有愤怒,只是说道:“你想要我的位子?”
“是的,父亲大人。”事到如今,盖尔再不伪装了。
“我可以给你。但是你不行,我也不行,盖尔,如果你早些年说,早些年对我说……唉,你这些年在等什么呢?”
盖尔的心脏一颤,他牢牢把持大位,如今却问他在等什么?
“自派恩离开,我有了封地,我便从不敢犯错,兢兢业业,什么事情都做到了最好,可你却从不看我一眼,你从不理会我的渴求。”
盖尔很痛苦,等待多年,却换来这样一句话,任谁都不甘心。
阿尔斯特眼中写满了伤感。“你没有勇气,你总是在等,却不争取,我怎么传位给你?”
盖尔的脸庞一时间冰冷到可怕。
他真要那样说,真去那样做,等待他的是什么?
任谁都知道他贪恋权势,谁会在活着的时候就放弃公爵的权益?
“盖尔,太像了,你和我太像了,我们是相似的……”裂甲大公语速缓慢。
“您是这片土地唯一的公爵,您说什么都行。”盖尔笑容苦涩。
“不一样,你以为我在压着你吗?是的,我在压着你,可你知晓压在我身上的是何物吗?是整个时代……
“我年轻时目空一切,因为那时我地位崇高,这片大地再也找不到比我更显赫、更年轻、更有权势的人了。
“我一度认为我无所不能,无所不有,我就是时代的宠儿,可结果呢?
“我庸庸碌碌的度过了一生,毫无荣耀和功绩可言,如今成了时代的弃子。
“盖尔,一位真正的裂甲是不会有任何动摇和怀疑的,他能舍弃富裕的生活,能舍弃光明的未来,能舍弃旧有的一切……
“所谓披荆斩棘,就是要在一无所有的荒野上开辟出一条道路,亲手去开拓,而非去继承——
“初代裂甲大公是那样的人,他追随征服者,创建了裂甲家族。
“而一个只会等待、只会寄托的人,又怎么能成为一个真正能披荆斩棘的、裂甲的继承者呢?我不合格,你也不合格,我们终究是时代的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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